文|云浅浅
我去田野闲逛。迎着落日的方向走了一段。又在麦田中间的小路上走了许久。
暮色开始弥漫。四下看了看,风物模糊,鲜绿的麦苗变成了黛色。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刚才我还看到一位穿黑色衣服的老人,在另外一条小路上悠闲地走。现在他已经不见了。
附近黑压压的小村庄亮起零星的灯火。距离有点远,听不到人活动的声音。
田间,或远或近,有黑色的小土包,里面安睡着长眠的人。每次看到这个,我的心底就会有某种东西不自觉地严肃起来。我有些不安、紧张,手心开始冒汗,二月的春风冷嗖嗖地穿过长发下的后脖颈、脊背、小腿。
我开始急急地往回走。
电话响了,吓我一跳。高先生在找我,他问我去哪了,说天要黑了,催我回去。我们这是在他三姨家做客。我出来时,他在洗车。
顺着一条通往村子的水泥路走。即将靠近村子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浓到呛人喉咙的炸花椒油的香气。鸡们拉长了声音咕咕叫着,正在上宿。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树梢温暖的巢穴。能听到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我舒了一口气。
进了村子,我的脚步开始放慢。
我前面有个男的,一身深色衣服,右手抓着一只木板凳,背在右肩头。左手拿着手机。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看手机。
路的右侧有个大院子。一个老头从大铁门里面走出来送客,很响亮地清着嗓子,用力地朝旁边的地上吐着痰。他与他的客人正在热闹地寒喧。他大声嚷嚷着让客人别走了,晚上就在这吃饭。客人摇着手,响亮地笑着说,不了不了,这才几步远就到家了。
有位年轻的爸爸蹲在路边,手里拿着一盒奶。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小女孩,正在路对面,提起一只脚踢着泥巴玩。他问女儿喝不喝牛奶了,还问她刚才为啥要打姐姐。小女孩面前是个围着网子的菜园,里面生长着翠绿的白菜。
突然,我看到前方有个人,手里拖着长长的水管,细长的水柱正从水管里流出来,流到水泥路面上。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青年小李的隐居生活》。我写的那些关于小李的事都是听来的。我并没有见过小李。写完这篇文章后,我也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现在,我立刻意识到,前方这个瘦高的青年正是小李。他穿着一件长款的灰色外套,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地面湿了一大片,闪着镜面一样的光泽。他就站在那镜面中,极其认真地冲洗着他家门面的路。
我对他的隐居、艺术创作生活充满好奇,而且觉得这也是很好的写作素材。我曾经设想过登门采访他。但我经过他身边时,只是目视前方,默默地走了过去。
我让高先生提点礼物,去帮我采访一下小李。他说他不去。他也觉得素不相识,上门打扰很突兀,不合适。
三姨正在厨房烧饭。已经烧好了不少菜。酱色的红烧鸡块飘散出诱人的香气。案板上堆着切好的尖椒、生姜、葱、红椒,青色、绿色、白色、红色,真好看。
三姨告诉我,小李已经结婚了。他的妻子跟他性格相近,也很安静。两个人整天在家里,关着大门不出去。如果出去,就是开着车,跑很多地方,有时,会到很远的地方,扛着专业的摄影设备,拍照片。回来后,就是搞创作,画画。
青年小李,隐居在乡村,终日与艺术为伴。
我猜想他有绝世的孤寂,也有丰盈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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