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之味系列⑤豌豆之味
豌豆之味
今日逢圩,菜摊子摆满了五颜六色各种食蔬,唯豌豆装了满满一大盆放在了地上。我这才惊觉,又到了吃豌豆的时节。
这个季节的豌豆是不贵的,应季的时蔬都不贵。我抓了三四把放进袋子,一上秤,呵,三块!
中午照旧一人食,食什么?
———豌豆粥。
我是极喜欢剥豌豆荚的。豆荚生得饱满,看得人也心生愉悦,连带着剥起来也是满足的。豌豆不难得到,捏住豆荚顶端的小口,一摁,一掰,青色的豌豆整齐有序地卧着,这时右手拇指便快速的撸下来,落在万一备好的瓷碗里,“大豆小豆落瓷盘”,光是听声音就是极享受的一件事。更别说偶有“一颗豌豆出碗来”,不论它蹦到哪里,我是都要捉回来的。
剥豌豆前要先煮上白米,等米心断了生,把洗净的豌豆放下去,加一点盐,盖上盖子再等一段时间。
熬粥是个急不得的事儿,时候、火候缺一不可,须得耐下性子等着。
我常趁煮面或熬粥的当儿练字,铺纸、蘸墨,十多分钟足够我写几个毛笔字了。字写完了,心静下了,豌豆粥也熬好了。
米已煮开了花,豌豆也能闻到豆香味。青青的豌豆,白白的米花,略浓稠的米汤,便只是看着也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豌豆粥里只搁了盐,吃起来只有米香和豆香,味道是十分清淡的,倘若要粥有味些,也可淋上一勺辣椒油,不过那样便失了豌豆粥的本味了。
我家有一块菜地,与祖父的菜地连在一起。祖父早些年不过七十来岁,身体也还硬朗,搓麻将之余种些寻常蔬菜自食。
那一年家里的菜地和祖父的恰好种的都是豌豆,且差不多是同时种下的。
我记得种豌豆那天母亲带了我一起。前一天下过雨,菜地泥土已经润湿了,正适合播种豌豆。母亲用小锄头掘开一个小坑,丢下几颗豆种,覆上土,隔一段距离再掘坑、丢种、覆土,如此反复近百次,带来的豆种才见了底,母亲脸上也渗了一层薄汗。
天原先是阴的,后来飘起了如毛的细雨。这时豌豆播种快结束了,母亲嘱我去旁边的一棵叶子繁多的树下避雨,自己仍旧一次次的弯腰…………
豌豆种下去是不用怎么大管的,母亲只施了一次肥,草也没除过,也获得了大丰收。豌豆芽刚冒出来不过寸许,鲜嫩的绿色在红泥土里是非常惹眼的。过几日,就长成了嫩豆苗,我如今才晓得嫩豆苗是可以吃的,素炒打汤凉拌皆可,我的家长却无人食用,这等美味竟没有在幼时尝到,未免有些遗憾。
天气稍暖一些,纵使一日不见也是要惊叹豆苗生长之快的。长到一定高度,母亲便劈了些棍子长的竹片,插在每一株豌豆苗的旁边,作它攀爬的架子。这时豆苗已结了花,半月形,一半是白的,一半是紫红色,和豆角花有些像,我私以为豌豆花的观赏价值也很不错。
花落了,豌豆便登场了。初时是一瓣扁小的荷兰豆,然后豌豆初显、鼓胀、饱满,这个过程是有些漫长的。我曾日日去看豌豆,只为早起吃上一口。
有时也能在菜地遇上祖父,相对于我家的菜地,祖父的菜地打理得用了几分心,只生了一些小草,豌豆的收成也要好上一些。
母亲大约看出了我的馋,便摘了一些豆荚。我和母亲搬了小矮凳坐在一起剥豌豆,豆荚并不饱满,剥出来也是嫩豌豆。母亲用它们熬了一锅豌豆粥,揭盖之后搁了些盐、几滴香油,撒了一撮儿小葱花,简简单单,竟成了我所喝过最美味的粥!
嫩豌豆是很纯粹的清甜,煮成粥的米也是纯粹的清香,香油和葱花又增添了几分鲜香。食材相得益彰,这是很难得的。
那天下午我吃得肚皮滚圆,半锅粥都进了我的肚子,我因此记忆深刻。
此后母亲又做了几次,我顿顿都吃得吃饱了还要再吃几口才罢休,可见面对可口的食物,我是很贪心的。
豌豆若是正当收获,便是日日吃也是吃不赢的。有一段时间我隔三差五往菜地跑,回来便带着一大袋子饱满的豌豆。这时的豌豆含有大量的淀粉,煮粥是不太适宜的,我的家乡有另一种吃法。
———烙豆饼。
豌豆和前一天晚上泡好的米磨成糊,这须用磨糊的机器。我曾陪着母亲去打过一次豆米糊糊,我们是黄昏去的,到了目的地磨糊人却不在,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又等了一会儿人才来。机器磨糊很快,吭哧吭哧响一阵,豌豆和米就都变成了糊糊。这时天已黑了,我在前面举着手电筒,母亲在后面挑着两个桶,一半桶豆糊,一半桶米糊。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同母亲走夜路之一。
到家后母亲把两半桶糊糊倒在一起,加盐搅拌,外给大锅抹上油,母亲负责烙豆饼,我则负责烧火。母亲把豆米糊团成长条圆形贴在锅壁上,我闻着香味馋得紧,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母亲把豆饼翻过一面继续烙,烙至两面焦色方可出锅。我若这时候伸手是要挨训斥的,没等放凉是尝不到滋味的。
那一晚厨房的灯亮到很晚,我也陪母亲到很晚,当然,是边吃边陪。烙好的豆饼是淡绿色,现吃是很香的,成人三张豆饼可吃饱,我却吃得停不下来,也数不清到底吃了几张了。
给祖父和叔伯家送去一些,其余的豆饼放在冰箱,一夜冷藏,虽也好吃,总觉得失了鲜气,蒸热了软趴趴的,比不得前一晚的滋味。
豌豆母亲只种过一次,我也只吃过一次豆饼,这成了童年永远的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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