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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蜡梅。
它那“类女工捻蜡所成”的五片明黄色的花瓣拥抱着卧在枝头,这造型凹得实在动人。小时候农村见不到蜡梅,初识蜡梅,是一位巧手的亲戚手工制作的,她在蜡烛油里滴入黄色颜料,然后捏成蜡梅花形状,再用蜡油将之固定在树枝上。远看,颇可以假乱真。她送了我几枝,我将之插在父亲的老酒瓶里,在五斗柜上放了好几年。
桂花的香能甜到心里,又从心里漾到脸上,然后让脸绽出花来。海棠的香,则有点儿小气,非得凑到花前把鼻子贴近花蕊细嗅,才能悟证,原来苏轼说的“海棠无香”并不正确。百合的香,又太娇艳太招摇,唯恐全世界不知道它是百合一样,非得浓彩重笔渲染得让人头昏眼花眼鼻都向它投降不可。而蜡梅就像《聊斋》里摄魂的狐仙,只要有那么一朵两朵开在某个角落,似轻烟一缕的花香,不经意间钻进人的嗅觉,而后人的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寻香而去。
某次和母亲一起走在路上,路边有一株盛开的蜡梅,母亲说:“苦么苦到蜡梅花,从小没有叶来遮。”“花”和“遮”在吴方言里,韵脚相同,母亲说的是一句顺口溜,但令我对蜡梅生出几分哀怜。冬季的开花植物很少,茶花在冬季盛开后轰轰烈烈零落成泥碾作尘,但它的生命里有叶衬托和陪伴;红梅白梅迎春开的时候,春天的脚步已经响起,虽料峭,但大地毕竟已开始融和。水仙不但有叶共生,且有温暖的雅室可居。只有腊梅,在凛冽的风中裸露着玉质肤肌,没有一片叶子护佑,却仍傲然着清奇骨骼,飘逸着万斛香。
老江中以前的教师宿舍楼前有2棵碗口粗的蜡梅,那年我带着女儿一起去赏梅,穿着大红棉袄的她在树下穿来穿去,摸摸这一枝碰碰那一朵,恨不得摘一枝带回家,但是她人小胆子也小,根本不敢偷摘,我也装斯文,这时被女儿唤作宋叔叔的一位年轻老师走过来:“要哪枝?我给你折!”
后来因为要在这块地基上造实验楼,两棵蜡梅不知去向。从此我的嗅觉仿佛失灵了一般,很多年没有闻到过蜡梅花,直到女儿上大学,我们把家搬到奥林清华。
我家楼下有几棵蜡梅,每到这个时候,花香便袅进屋子来,满室幽香。但最近连续三年,每到冬季,修枝的工人都给它们剃了光头。找物业申诉,每次都说“知道了,明年我们关照工人不要剪”,但到明年物业又把这事忘得精光。赏梅,需去别处了。
上周,友人告知说,可去白马涧赏蜡梅花了,欣然相约。赏花,必得晴好天气。看了天气预报,周三,气温不高,但太阳金灿灿。好!就这一天吧。
耳边仿佛想起那一句:“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虽然白雪压枝的蜡梅美得绝伦,然而我赏梅的心情已经急不可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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