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贾瑞性格特征
书中明言,贾瑞平时在学校的表现是:图便宜、没行止;以公报私、勒索子弟;甚至反而助纣为虐。等等。
图便宜,没行止;意思就是爱占小便宜,比如侵吞学校财物。没行止,就是不知深浅、不知进退、贪得无厌之意。
以公报私、勒索子弟,甚至反助纣为虐;是说贾瑞没有是非观念,媚强凌弱、缺乏正气。比如他在学校面对薛大少、贾蔷等强势者的胡作非为不但不干涉、不制止,反而与他们一起作恶,以手中丁点权力勒索学校弱势子弟,从中谋取小利。
举一个例:金荣做为薛蟠契弟,得到薛大少不少好处。金荣每次得到好处,必然少不了贾瑞的份子。后来,薛大少又喜欢上别的人冷落了金荣。
利益链断裂,贾瑞没了便宜可占,不怪薛大少喜新厌旧,反而怨恨金荣不会来事,断了自己的财路。学堂案件的“心因”,便由此而起。
观贾瑞行止,竟与儒家说教口口声声所喊的道德高大上准则,正好相反。这结果不得不让人质疑:儒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幸亏贾瑞还没有功名,如果让他科举高中、转正、当官,又当如何呢?结果是明摆着的。
当然,让他在学校教书育人,是更大的不幸。桃李春风结子完,皇帝儒家的末世,看来是从学校先开始烂掉的。
二、学堂案件始末
薛大少在学校,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的毛病,贾氏族中子弟尽知。他先有契弟金荣,后又厌弃金荣,恋上香怜、玉爱两个俊俏少年。金荣失宠便断了财路,因此恨上香怜、玉爱二人。
自然,贾瑞也没了好处,心中即厌金荣。不久,薛大少在校外又有了新人,便冷落了香怜,玉爱。学校的财路,彻底断绝。贾瑞又恨上香怜、玉爱两个。
表面看来,贾瑞与金荣,暂时属于一个“阵营”;两人处处刁难香怜、玉爱。
恰于此时,秦钟、宝玉来到学校,他俩与香怜、玉爱二人,正好是两对风流俊俏的美少年。四下里八目勾连、相见恨晚,双双暗自留意,背后生出许多闲话。
金荣因不气愤香怜、玉爱,由此再恨上秦钟。自然,金荣还没傻透,绝不敢恨宝玉。
某日,秦钟与香怜两人独处说私话之时,被金荣逮个正着。金荣因恨生谤,一口咬定他俩有私。秦钟、香怜受了金荣欺侮,告到贾瑞处。贾瑞因恨香怜,便护着金荣。
金荣仗薛大少旧情、又见贾瑞撑腰,越发得意;他竟忘乎所以、乱嚼是非,牵连贾府一大片:因香怜而及秦钟、因秦钟而及宝玉;宁荣二府主人,都被裹进闲话中,以致学校谣言是非,再度升温。
可想而知:真诚玩童的闲言碎语,自然会因秦钟、宝玉而累及宁荣二府主子同类丑闻。这不是猜测,而是第九回作者有几处明确暗示。
金荣“揭底”式是非闲话,因伤及秦钟与宁府,又激怒了贾蔷。
宁府本与贾蔷有恩,贾蔷与宁府血缘也近。且他天资聪明、精通世故。但因顾及薛大少和相关族人面子,又不好自己出手收拾金荣,于是用计智取:他以秦钟与宝玉相厚为由,暗中调唆茗烟向金荣寻仇。
茗烟真诚幼稚,果然中计。他带着宝玉其他贴身仆从,去打骂金荣。
金荣年龄稍长,略懂世故。他受了茗烟等仆人的气,却不与奴仆计较;只去找宝玉、秦钟算帐,几个人抓打在一处。金荣既然敢惹宝玉,又是惹下荣府其他子弟。于是双方群体出动,终于打成一团。
贾瑞因平时失威,根本无法控制事态。幸亏李贵闻讯赶来,才逐个制服。战斗结果,秦钟的头皮被金荣一伙打破,算是挂了彩。
宝玉见秦钟受伤,自然不依不饶,要找贾代儒校长和府里大人去告状。贾瑞担心爷爷知道会处罚自己,一时没了主意。李贵也怕事情闹大,唯恐贾政责罚;于是他向贾瑞建议,最好在学堂私了;又一面劝慰宝玉,不要让府里知道自寻麻烦。
最后,在宝玉的強硬态度之下,贾瑞要求金荣向秦钟道歉、赔罪、磕头才算完事。金荣开始不肯,但经不住贾瑞软硬兼施,尽管心中极不情愿,还是照办了。以上就是由贾瑞主判的学堂案件全过程。
三、学堂案件性质
抛开薛蟠的下流作为、及宝玉秦钟之间的特别关系、还有贾蔷的阴谋这三个主要因素;表面来看:金荣,的确是学堂案件的惹事人。是他因恨生事,先惹了秦钟、香怜;并借题发挥诬赖他俩有私。
但金荣在一开始,也只是说了些闲话,打打嘴炮而已。说到底,学堂案件前段性质,就是有关人性欲望的谣言和闲话。
当秦钟、香怜二人受到金荣谣言的伤害前来告状,这时候的贾瑞,不但没有及时制止,却出于私心、反而助长金荣的恶意,才导致类似谣言的事态继续发酵、恶化。而若以学堂众玩童打群架的挑事者论之,主要责任人,应该是宝玉的书僮茗烟。
此类事件的发生,贾瑞做为学校掌管,应该负有主要责任。但凭心而论,贾瑞又没能力管好这类有关人性欲望的纠纷。因为儒家教育,压根就没有此项内容。
贾瑞自己都没学到的东西、又同样压抑,还怎么管好学生呢?所以,此事也只能先以礼教标准,来判断其中熟是熟非。
事罢,在李贵调和下,双方同意私了。
金荣做为案件的第一个惹事人,向秦钟赔罪、道歉,应该算合理。毕竟先是他的闲言妄语伤害了秦钟。而后来秦钟被打破头皮、又挂了彩,却是因事态恶化后双方打群架。
学堂事件后段,茗烟的责任明显更大;是他主动出言挑逗、激怒金荣,至少负一半责任。但宝玉因秦钟挂彩而伤心,非要金荣向秦钟磕头才肯罢休,是出于私义和私心。宝玉忽视了茗烟的责任。
贾瑞做为主判官,不该由着宝玉的性子来断案处理。首先,茗烟有责任。其次,金荣、秦钟是平辈的贾氏亲眷;以磕头代罚,有违礼法。这两个原因,就是事后金荣愤愤不平,他姑妈璜大奶奶听罢想不通、又去宁府讨寻公道的正经理由。
那么,明显的不公,贾瑞为何还要亲自做金荣的工作、要求他向秦钟磕头呢?贾瑞做为一个儒教徒,不可能不懂礼法常识。
显然,贾瑞是从宝玉与秦钟的特别关系中、从宝玉强硬的态度中看出了名堂。贾瑞的心中有了小九九。
自从金荣、香怜、玉爱被薛大少厌弃,贾瑞许久没有捞到好处;他有了自己新颖的想法。他明明白白断下一桩学堂冤案,目的就是取媚于宝玉和荣府。
更重要的是,案件前期谣传宝玉、秦钟二人的是非,自然关系到宁府贾珍和秦可卿的一些是非;贾瑞从贾蔷、宝玉、秦钟三人的态度与关系中得到了证实。此即学堂案件背后的“真相”:贾瑞,梦想找到一条快捷向上的利益途径。
四、学堂案件背后真相
金荣究竟骂了秦钟什么是非话、才激怒了贾蔷不惜用计寻仇?书里并没有明讲。但金荣能骂出来的是非闲话,首先,肯定与秦钟有关。其次,贾蔷能被激怒,牵扯的是非,一定与宁府有关。
读者通常认为:金荣骂秦钟的是非闲话,就有传说中贾珍与秦可卿的私情八卦。小孩子骂仗骂急了,牵连到大人的私事,现实中很常见。所以,有人由此推测贾珍与秦可卿之间的烂事,合乎粗浅情理。
但这种市井谣言的推断结果,却经不起反问。假设:若贾珍与秦氏之间真有私情、并且已经败露被人传开;那么,金荣小孩子不懂事、口无遮拦,倒是有可能,以此来羞辱秦可卿的弟弟秦钟。
进一步假设:金荣骂秦钟的是非闲话,如果真的牵扯到贾珍秦氏的私情;那么你想:璜大奶奶还敢郑重其事地去宁府、为侄子讨寻公道吗?你任由自己娘家侄子,乱骂族长的私事,不追究竟你家教不严,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上公堂闹老爷;贾璜夫妇,还没活腻吧。
因此,以市井心态推断出来的乱情结果,不但不能成立,而且就连贾珍、秦氏之间的私情究竟有没有,真的还得两说;最大就是一个谣传而已。
但可以肯定:宁府和秦可卿的身上,定然有不同寻常的舌头可嚼;才让小孩子从大人谣传的是非中抓住苗头,在学校骂仗之时派上用场。
贾蔷确实也被激怒,说明金荣骂秦钟的那些是非闲话,不但与秦可卿身世有关、而且也与宁府的利益有关。
理已辨明。现在走出红学家研究了近三百年的私情八卦迷宫,重新理一理思路:小孩子骂仗骂急了,通常情况下,除了相互揭批对方家人的隐私之外,还常常揭露对方“来历不正”的底细,以达到羞辱对方的目的。
秦可卿、秦钟并非亲姐弟的关系,不可能是绝密。
既然不是亲姐弟,那么,秦钟来贾氏义学借读,名义上就得另有个说法。起码,你不能在学校享受额外特权。这算个正理儿。
贾氏义学除了本族子弟外,还有各房的亲眷,皆可来此借读。
秦钟,本是宁府亲眷,但他却住在荣府、又与宝玉亲厚,还享受贾母优待。如此殊遇,在学校很惹小盆友忌妒。
来到学校,他和宝玉关系不凡,又与香怜、玉爱二人很快亲厚;这让本来比较红火的金荣,很是来气。
很有可能;不,可以肯定:金荣因心中几处不气愤,才痛揭狠批秦钟“来历不正”的底细,以打击报复。
如此一来,就会牵扯到秦可卿的身世和宁府的利益;接着,贾蔷动怒,就在情理之中。只有从这个思路去探究,后面发生的一切相关事件,才完全能够自圆。
并且还能发现,贾瑞原来并不笨。
贾蔷谋划,有其意图;而贾瑞炮制这起学堂冤案,也自有一番算计。那么,“来历不正”的秦可卿,究竟会是个什么出身?贾瑞到底又想干嘛?单田芳先生说:且听下回分解。
唐都浪子《浪说红楼》之:论贾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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