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他越来越觉得，他可能是老了，尽管别的街坊都说才30岁的他还很年轻。可是他觉得，他就像个老年人那样，越来越多的回忆起以前的事，尽管那只有一个场景。而今晚，他又一次想起了当初那个月明如水的夜晚，他和她背靠背坐在破庙的外面，指天说地的场景。

  炕头的孩子蹬了蹬小腿，突然哭了起来。他咂了咂嘴，一口啁干碗里的酒，嘟哝了一句，“小兔崽子”，浑然没有这话把他自己也骂进去的觉悟。熟练的给孩子解开襁褓，换了尿布，重新系好带子，把孩子哄睡着，又一次把后背靠上了墙壁。

  他又想起了孩子他娘，那个不漂亮也不会武功的女人，他和她分别了之后，自忖此生无缘再见的他，回来之后就娶了那个普通的女人，孩子他娘没有问过他的过去，他也没说，婚后生活平淡如水，最后他成了一个父亲。孩子降生的那天，他没有很高兴，因为孩子他娘，难产死了。

他没有续弦，就这么自己拉扯这个可怜的孩子。

  转眼之间，孩子五岁了，所幸在多年的浪荡生活中，他也学会了些木工活，养活孩子的同时，也能付得起他的酒钱。

  这一天晚上，他又坐在炕上喝酒，孩子噔噔噔的跑了进来，他心里莫名的感慨着，“小孩子果然火力够旺”，张口却是骂道，“小兔崽子，怎么才回来，跑出去一天都不着家！”

  孩子早就习惯了他的毫无怒意的喝骂，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道，“爹爹，什么是爱？”

  他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大笑两声，“小兔崽子，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孩子依然操着可爱的童音，轻轻的说，“从街坊里那个读书的哥哥那里听来的。”

  他喝了一大口，骂骂咧咧的，“那穷酸书生，连个秀才也考不上，整日里尽是教坏娃子”

  孩子依旧不依不饶，“爹爹，那什么是爱啊？”

  他端着酒碗，斜睨了孩子一眼，“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赶紧吃饭，吃了滚去睡觉”

  孩子又歪了歪头，鼓了鼓脸，表达了一下不满，“那爹爹你懂吗？”

  他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子当然懂，快吃，再烦老子就揍你”

  孩子爬上炕，突然说了一句，“那哥哥说什么心上人，爹爹也有吗？”

  他放下酒碗，一边扬起手来，一边说，“老子当然有”。孩子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等着大手落在屁股上，可是孩子等了很久也没有感觉到疼，孩子悄悄的睁开了眼，发现他又坐了回去，有些颓丧地在那里默默地喝酒。孩子悄悄地吃完了饭，静静的去睡觉了。

  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月明如水的夜晚。

  这一夜，他失眠了。

  过了几天，人们发现，街上的那个整日喝酒的木匠领着孩子关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