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敏感性太差了。”钱处长拿手指点点李梦林,便闭目老僧入定一般坐那儿再也不发一语,那意思是让李梦林仔细品,细细品,到底这个敏感性迟钝在哪儿了。
钱处长陡然说出什么“风声”,着实让李梦林心坎突突地跳,脑子也在急速旋转,片刻方悟出味儿道来。敢情钱处长所指与小马小张告诉他的“有人搞事”,是一回事了,总之,是对他不利的“风声”。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快连钱处长就“敏感”起来,看来,这事还真不小。李梦林惶急之中又有些愤恨,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心底里无数个委屈滚滚翻涌,他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半天方憋出一句话:“钱处,您指的是那天早上我抱住杨红防摔倒那件事吧?”
钱处面无表情闭眼靠在沙上,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沉思。但李梦林无视他的无动于衷,自管自个儿愤愤说话:“钱处长啊,现在的人们都怎么了?本来很正能量的事,咋就搞歪了呢?见义勇为就不说了,区区一件小事,竟然炒成这么大的动静,令人无语。”
钱处长此时慢悠悠睁开了眼,凝望着李梦林,那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外星人:“正能量?一件小事?”
“难道不是吗?”李梦林垂首捏着衣襟不服气地说。
“是呀,按理来说,你抱住杨红没让她摔倒,关键时刻出手相救,这种行为是值得赞许的,是应该表扬的。但是······”,钱处长把话打住,皱了皱眉头,端起茶杯呼呼吹了吹,又喝起茶来。
李梦林平生是最讨厌这个“但书”,就如正在向前疾驰的跑车,忽然来个急转弯,让你本来热情奔放的心,陡然掉落到冰窟里,前后两重天。虽然气恼,但他还是按捺住自己不安的心,竖起耳朵听钱处长的“但是”。
钱处长将茶杯放下,又闭上眼睛靠沙发,入定了。李梦林眼巴巴望着他白白胖胖的脸,不知所措地焦急等待着。良久,钱处长说话了,但双眼还是闭着:“但·····是,人言可畏呀!你比如,抱住了之后为什么不赶紧扶正松开?还贴得那样紧?时间那么久·····?”
没等钱处长说完,李梦林急眼了,赶紧解释:“当时我的腰闪了,剧疼,动不了;杨红也说她脚崴了,一时也站不起来······”
“谁能证明你当时腰闪了?还剧疼?”钱处长忽然把眼睁开了,目光炯炯望着他。
李梦林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拿手擦了擦,是呀,这腰外面又看不出坏不坏,况且他虽然当时剧疼,但过了一天又好了,现在都能行走自如,尽管还隐隐作疼。不过,他找来几贴止痛膏贴上,也就无大碍了。
该死的腰啊!你疼就疼一阵子呗,偏偏好得这样快。要早知道他会陷入这尴尬境地,即使不疼了,也得大张旗鼓上医院,搞成浩大的声势,不至于引起这样大的误解,也不至于让那拨子小人拿来成为攻击他的佐料。越想越窝囊,越想越后怕,惶急之中,他站起身,解开皮带,掀起衣服,露出腰部,挺向钱处长,说:“钱处,您看您看,我还贴着止痛膏呢。”
钱处长摇头摆手,不以为然地道:“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我是相信你的,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刘副处长还有钱科长其他人等都看在眼里,疑在心头,况又是这么个节骨眼上,搞不好你前功尽弃,丧失个大好时机。说句真心话,你小崽子干得的确是不错,兢兢业业,又年富力强,正蒸蒸日上,我也看好你,摊上了这头讲不清道不明也摆不着桌面上的事,确乎够委屈了。可是,咱这体制内的冤大头还少吗?”
李梦林何尝不知这个道理,那些谣传和添油加醋的夸张,最是能败坏一个人的声誉,而这些东西,你往往身处其中,发觉四面八方都是一张张调侃和嘲讽的大有深意的脸,还不能明明白白地解释,况也解不清楚,有劲也使不出。
“这可怎么办呢?”李梦林哭丧着脸,立在钱处长面前不知所措。
“嗯,嗯,也别太急。俗话说,没事别惹事,遇事别怕事。要沉着,冷静······快把裤子提上,你这就缺乏大将风度。”钱处长忽然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李梦林。
他心里一惊,方意识到自己刚才露腰给钱处长证明,忘记把衣服穿好了。一点热从李梦林耳根泛起,迅速扩展到整个脸部,顿觉火辣辣的。
他不好意思说了句“对不起钱处”,赶紧整好衣服,扎好皮带。看到钱处长的茶杯水不多了,便端起,跑到饮水机处接满,双手递放在钱处长面前。
“解铃还需系铃人呐!”钱处长站起身来,习惯性把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思想上一定要高度重视,行为上要沉静如水。这件事说大,它就大,大到足以让人阴沟里翻船。说小也小,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关键它是出现在什么时候。冬天,这小窟窿的风,能让你冻感冒;但夏天却是凉爽无比。”李梦林哈腰聆听着钱处长自说自话,一脸的严肃和恭敬。
“我虽然是一处之长,但对于选拔任用,也仅仅是一票权,与处里几位副处长的票,含金量是一样的。比如刘副处长······”钱处长踱到李梦林面前站住,意味深长的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梦林心里立即阴云散尽,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个程序他当然是知道的,处里先集体通过,然再进行全局科以上干部民主测评,再由上面合议,最后考察,然后公示。
他聊以宽慰的是钱处长这里没有误解他,仍然对他信任有加,如果不信任不倾力扶持,他也就不会对他讲这一番话,对他指点迷津了。
“您是说,我找找刘副处长··· ···沟通沟通?”李梦林虽然心里明白钱处长的所指,但依然显出愚笨的样子。要知道,在上级面前,人不能表现得太聪明,有些人就是喜欢在领导面前显摆,其实,那是最最愚蠢的行为。寓里帅气,大智若愚,才是最正确的处好上下级关系的不二法则。
果然,钱处长哈哈大笑,喝口茶,颇得意地说:“我是点到为止,你这么聪明,怎么脑壳短路了?回去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李梦林立时来了精神,赶忙向钱处长道谢,连说好好好,是是是,转身就走,刚到门旁准备拉开出去,钱处长说:“等一等!”
李梦林立即站住,扭脸向钱处长望去,正欲起步过去,就见钱处长冲他扬扬手说道:“时不我待,要抓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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