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蓝色的蝴蝶从我的迷彩服上蹁跹而过,金黄成熟的槐花落得断断续续。白云如同新长成的棉花,厚厚地浮在空中,仿佛可以撕扯下一瓣来。那是我印象中军训的第一天,我们外国语学院站成四个方队,年轻的教官们接管了我们这些雏儿。
第一天,军训的第一课是站军姿。阳光将大地晒得滚烫,和风揉进炙热的光线,冲击着我土黄色的皮肤。疲累的酸痛感在脚底一点点增厚,使我时不时忍不住扭动一下脚。我抬头看到同学们都静止般地站着,内心的羞愧如鞭扬起,给我重重一印记。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学了稍息,跨立,停止间转法,齐步,正步与跑步。但我没有军人细胞,动作总是慢半拍,教官对我们学院的学生进行了筛选淘汰,我进入了第四方队——别人眼中最差的方队。第四方队的张教官嗓门不高,喊号子喊到四就变了调,让人好喜。以前我在第三方队时经常暗暗嘲笑张教官的嗓门。
也许是因为在第四方队,我们有些沮丧,训练时吊儿郎当的,只是应付。张教官背对着晨曦的光,变得非常愤怒且严厉,增大了我们的训练强度。因此,我们方队里总是怨声载道。
到训练结束时,张教官让我们蹲下,说:“不要觉得你们在最差的方队,不需要参加阅兵仪式就可以放纵了。对你们来说,军训的结果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军训的过程以及你们从中学到了什么。我决不允许我的方队松松垮垮的,不像样子,都给我提起精神来……”夕阳映照着张教官的左半边脸,所有人从无所谓到渐渐抬起了头,认真倾听教官的训话。
第二天,所有人都开始认真训练。我因为站军姿时太过用力,晕了过去。我感觉非常非常累,但我也渐渐发现,经过教官的挫伤,我的内心变得强大了,可以容纳更多的不如意。
军训第十天,下雨了。雨声把这一天覆盖的一隅不留,如针一般,把流逝的时间密密缝补。教官挺拔的身姿稳稳地立在雨中,精神依然昂扬。我们冒雨军训了半个小时,雨声中,我们方队高喊着“教官辛苦了,教官再见”,目送张教官离开。接近军训的尾声,曾经期盼军训快点结束的我竟然有了一丝不舍的伤感。
军训第十三天,我们差的方队要集中进行汇演。那天张教官发烧了,但是他仍然坚持来带我们。轮到我们方队汇演时,我们方队的人仿佛连体了一般,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我们的耳朵听的,心里思考的,肢体追随的,都只是张教官的命令。全神贯注,令行禁止,是我们对教官辛劳的回应。
喊号子时,张教官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听见其他方队的嘲笑声,我却觉得特别酸痛。我们能做的,就是扯开嗓子呐喊,让全场人的心都震颤。我们方队在这场汇演中得了第一名,大家都非常高兴,因为谁能联想到我们这个曾经最差的方队可以与第一名挂钩呢?唉, 真希望我可以把时间拉长,这样我们就可以做的更好一些了。
下午,秋风徐徐,夕阳斜照。张教官与我们聊天告别,我才知道张教官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教官。他的团长曾让他去带第一方队,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对我们第四方队产生了感情与责任 ,不想看到我们第四方队被拆散。他认为一个人做事要有始有终,所以他选择留在了第四方队。我们盘腿坐在地面上,静静听着教官对我们的嘱托。我手拿一块石头,在地上划来划去,不敢抬头看教官离开的背影,心里偷偷地喊:张教官,您辛苦了!
军训最后一天,我们去看了阅兵仪式汇演。仪仗队军装楚楚,英姿飒爽。外国语学院的第一、二方队全部参加了分列式队伍。他(她)们一身迷彩,步伐矫健,排面十分整齐。白色的手套如同扇动翅膀的白鸽,挥动着外国语学院的希望与荣光。
蓦然回首,军训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那些绝望的坚持,震碎天空的呐喊,教官严肃的面容,雨点的淅沥……仿佛在昨天。这些记忆,沉淀在我的心里,教会我“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
在汇演结束时,同学们立正站好,全场回荡着同学们的喊声:“教官辛苦了,教官再见。”我们外国语学院的声音亦飘扬在空中,教官在一波又一波的告别声中,有序地离开,不敢回头。
一只蓝色的蝴蝶再次从我的迷彩服上蹁跹而过,飞向远方。
教官,再见。
军训,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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