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

上个月回家，发现父亲的白发多了很多，脸也比之前黑了。

妈说，你爹天天去地，晒得。想想是啊，父亲今年已经64岁，在村里除了卖早点，还种着十几亩地。

父亲在他们兄妹中排行老六，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最小，按说他在家里应该是最娇惯，干活最少的那个，可是大伯一直上学，二伯从小身体较弱，最小的父亲很早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父亲从小就是一个话不多，不爱争，不爱抢的人，妈说，正是因为你爹这样性格，分家的时候，房子分的最破的，宅基地分的最小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性格，父亲这多半辈子没少盖房；先是给大伯二伯盖房，后给自己盖房，前些年又给我们哥俩盖。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父亲当年放弃了当兵的机会，也放弃了可以接爷爷班，成为一名路政工人的机会。

儿时记忆中的父亲高大，魁梧，很少生病，几年不吃一个药片，力气很大，那时候父亲在邯郸做卖馒头生意，隔三岔五要进面，每次进面时，父亲三两下就把很多袋面搬完了。

父亲为人勤奋，吃苦耐劳，又跟着姥爷出去做生意的早，所以我们家很早就成了村里的"万元户"。可是这样的光景没几年，我6岁那年，正在跟邻居的小孩玩耍，突然妈哭着跑过来找我，说你爹出车祸了，你先回屋子里，我去看看，你别乱跑。那时的我一下被吓哭了，回到了屋子里，可不知道父亲的这次车祸，以后对家里会意味着什么。

父亲右腿骨折，在医院住了大概三个月后，就回老家疗养了，那时父亲的腿打着石膏，每天坐着，吃喝拉撒，都由我母亲来照顾，家里的唯一收入是靠我母亲种的几亩地，此后的两三年里花光了家里积攒的所有积蓄，全家几乎到了穷困潦倒，举步维艰的境地。

后来，父亲能下地了，能走了，他就着急得和村里得伙计合伙做人造肉生意，由于种种原因，最后还是赔了。

无奈中，父亲在家休养了三年后重新回到了邯郸继续做卖早点生意，这时姐姐也辍学了跟着父亲打杂。

此后几年里，父亲和姐姐在邯郸卖早点，我和哥跟着母亲在家上学，那几年，全家过的跌跌撞撞，如履薄冰，只能靠挣点小钱，维持家里开销。但父亲每个月都会回来2-3次看望奶奶和我们，每次回来基本都带着奶奶最爱吃的烧鸡和点心，那时父亲走时叮嘱我母亲最多是，少让我干活，不能耽误我学习，那时我隐隐约约已经体会到父亲是把全家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以后能出人头地。

记忆中父亲只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打过我一次，从来没骂过我，没对我发过脾气，可是那年高考分数出来后，父亲对我发了脾气，想让我复读一年，来年走个好学校，我坚决不复读，跟父亲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听父亲的。

最近几年，外边的生意不好做了，父亲觉得岁数也大了，就回来种地了。

之前每次回家，我注意最多是父亲那骨折过的腿，因为每日的忙碌，下地干活，经常很臃肿，可上次回家突然注意到父亲的头发也白了很多。

是啊，曾经的父亲是一座山，他很高大，可以为我遮风挡雨，他很伟岸，可以在我举棋不定时，给我方向，可以在我迷惑不前时，给我动力，可一转身，那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变得越发佝偻，原本稠密的黑发，已变得稀疏花白。

哎，父亲，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