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老家公安局替小金刚入户口,看着来来往往办身份证的小孩,忽然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在面前放映。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是海滨小镇特有的黝黑,拘谨地跟在她开摩托车维生的爸爸身后。办事人员让她按指纹,她特别小心紧张,等到让她签名的时候,一阵惶然。她爸爸可能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也可能是为了向办事人员解释,说:你平时作文不是写得很好嘛,像你平时写字那样写就行啊。爸爸说完笑着露出了抽烟染黄的牙齿,小姑娘腼腆地笑着低下了头签字。
我注意到她脚上穿的凉鞋,跟三十年前我们那个时候的款式竟然差不多。记忆像野火被点燃一样,我忽然记起了那个连姓名都已经忘记了的同学,她笑着说:你这凉鞋,真fashion。
1.
这种凉鞋,在小镇的集市上,堆放得跟小山一样,杂乱无章供人挑选,有做得像水晶一样透明的,有粉红的,有的鞋面上还缀着一大朵僵硬的塑料花。鞋的材质全是塑胶的,容易把脚磨出血泡,所以妈妈们挑选的标准就是柔软与否,以及价钱便宜。款式,那是小女孩心头想争取又不好意思的小心思。
当同学盯着我的脚面说出这句话,我第一次关注起了我的凉鞋,脸颊烧了起来。
当时的我学习成绩很好,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搭配,什么是潮流,连选凉鞋要争取的小心思都没有。但是同学的课外书却是日系时尚杂志。跟面前的小姑娘一样,作文写得再好,也无法在这一刻拯救她的窘迫。
我当时就知道,同学的玩笑是善意的,但是年少的敏感和自尊依然让我把这件小事记忆了这么多年。
在这个烈日酷晒,四季模糊的南方小镇,一切发展缓慢,落后却不闭塞。我在想,这里嘈杂的渔港,顾着逐利的人们,只顾眼前享乐的风气,限制过我的格局和对生活的认知。
可是远离这里的时候,我想起的却是外婆手中摇晃的蒲扇,妈妈口中的童谣,清溪中伙伴们的脑袋和笑脸,田野里的蛙声虫鸣,夏日夜空中的北斗七星,大山中的野果、飞鸟和蛇……
我想这些,才是滋养我不断出发懂得回归的源泉吧,现在的我再面对别人的评头品足终于可以一笑而过,淡然处之了。
2.
当了妈妈后,我更希望小金刚能避免我当年面对世界时的小心谨慎,既能亲近自然,又能自我自信。
散发着焦虑的英语早教,自己都不能产生共鸣的英语童谣,只能短暂安抚我的情绪,直到黄豆豆同学发给我万维钢老师的课程——
家长对孩子做了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家长是什么样的人、和孩子是什么关系,以及给孩子提供了什么环境。
这是关于《园丁与木匠》的解读,可惜这本书目前据说没有译本。
呼~松了一口气!反正我已经是这样的人了,再去立什么精英人设也来不及了🤷♀️。(手动自暴自弃.Gif)
于是我高兴地换了频道,毫不犹豫地给小金刚唱起了小时候我妈唱过的童谣。
来,感受一下土味童年!
3.
架不住岁月不饶人,外婆歌词记得不全了。在童书达人、绘本讲师丽琼同学的推荐下,我迅速入手了《老广新游之广府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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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是广州市越秀区文联和“大话国”联合出版的,算十分权威和经典了。共收录广府地区流传较广的64首童谣,同时配有文词释义或游戏背景解释,并配有稚趣的手绘插画。
出乎意料的是,整书设计和内页插画十分精致可爱,并没有印象中政府机构出版物的匠气和呆板。
这一点除了要为广府文联的开放和审美点赞,更多的应归功于“大话国”里一班热爱广州本土文化的手绘达人。他们除了本书,还出过其他“老广新游”系列的书籍和明信片,整体风格以轻松有趣的手绘为主,对广府文化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深入了解。
我觉得这本书在目录分类、注解释义、插图设计等三个方面做得比较不错。
目录没有太规范严谨的分类,做得有点取巧,分为“最经典”、“最鬼马”、“最好玩”、“最家常”、“最特色”、“最简短”六个部分。这个既可以视为优点,也可以视为缺点了。
注解释义个人觉得做得很用心。除了标注粤语发音,词义解释,还有部分童谣写上了详细的游戏规则,相当于还原了童谣的应用场景,对“回到童年”的想象穿越十分有帮助。
个人最喜欢的是书本的整体设计和插画。书页做了水墨色彩效果,让普通的铜版纸做出了特种纸的年代质感。整体感觉十分闲适写意,手绘插画也是童趣满满,不夸张不妖冶。
也许画的就是田园山水,小儿游戏,风物也是塔楼、荔枝、龙舟和菊花,所以让人感觉份外亲切。对我来说,这样的风格和审美,我是愿意给小金刚接触的,至于熊大熊二请手动再也不见
此外,每首童谣上方均配有二维码,可以扫码听童谣。但是基本都是小朋友读的,没有歌唱的版本,稍微有点遗憾。
另外一处遗憾是锁线胶装没有把卷首语算上,在小金刚的撕扯下,已经脱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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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些童谣,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小时候。
村子里的小孩不论年龄和年级,晚饭前后总是聚集在一起玩游戏,直到妈妈扯着嗓子喊我们回家。
最常玩的就是伏匿匿,大家一起猜剪刀石头布,输了的负责抓人,其他小孩像欢快的豆子一般撒入村子里面,四处躲藏。
想想当时的奔跑,真是快乐有趣啊。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小伙伴,还会爬到树上去。枝繁叶茂的龙眼树和枝干光滑的番石榴树,是当时村里最多的树种,几乎家家门前都有一颗种在小溪边上。到了收获的季节,又是一番喜气洋洋互相分享的景象。
我们村是靠山而建的,房子都建在靠山的一侧,房子距离溪流大概有七八米宽,就是村里的道路和公共空间,放学后我们在这条狭长的道路上伏匿匿、跳橡皮筋、丢沙包、打弹珠、跳方格……
溪流的一边是遮挡村子的林荫,另外一边就是开阔的稻田菜地,悠闲漫步的黄牛、水牛像洒落田间的墨点,又像是被按了慢动作键的影片每个动作都慢的出奇。
而快得出奇的,就是肥大的家猪和三五成群的鸡。笨重的猪每次要逃跑,动作竟然出奇的快,从猪圈一跳而出撒腿就跑,村里人从后面慌乱地追赶。而天一黑,灵活的鸡反而变得呆笨,你嗉嗉嗉嗉~地叫喊几声,从后面拢着赶一赶,全进笼子里了。再一看,已经耸拉着脑袋,眯着眼,似睡非睡了。
除了这些稀松平常的日子,我们最期待的当然是周末和假期,小伙伴成群结伙在溪流里打闹,也会组团出没偷瓜摘菜,做得最多的应该是偷番薯焗土窑和上山摘野果了。
记得有一次,在村里一个姐姐的带领下,我们三五个小屁孩在半山的番薯地里焗窑呢。远处一个老大爷挥舞双手向着我们跑,十分滑稽可笑,我们嘻嘻哈哈看他跑近。谁知道近了才听清,原来人家是地里的主人,准备打折我们的腿呢!
能怎么办,只能像逃窜的老鼠,往山顶快速奔跑,等逃脱一看番薯竟然半生不熟!嘿,白辛苦半天!
垂头丧气到家了,还有一顿板子等着呢!我们不认识老大爷,他却知道我们的家门呀!
领头的姐姐,后来出落成大美人,嫁到韩国去了,这么多年竟然毫无联系,也不知道做代购了没!?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一无所长且一事无成的中年少女,我也很想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童年,不能让我骄傲,起码当作借口也好。
可惜,我的童年也只有橡皮绳、丢沙包、5毛钱的冰棍和TVB四点半的《闪电传真机》,还有很多个随风四处飘散的小伙伴。
所以,我也只好跟儿子讲讲这些普通又有趣的故事,唱一唱就快被遗忘的童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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