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林黎
大学的图书馆里,她坐在我对面,我们相隔一个桌子,我可以认真的观察到她。
给我的最直接的印象,这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
如何定义普通呢,现在的女孩子都太谦虚。哪怕你由衷的赞美她们雪白的肌肤,精致的妆容,高挑纤瘦的身材,她们也只会作惊讶状仿佛第一次听闻别人这样高调的夸自己,然后害羞的笑笑说,没有啦,我只算很普通的,我们班的xxx才叫女神,前天我看见路上偷瞄她的男生有一个排呢。
假如非要这样定义"普通"的标准,那她大概是没资格参赛了。
土味特色的黑框眼镜,高中延续而来的马尾传统,一身姜黄色松松垮垮的运动服,以及好学生因过分努力熬夜爆出的标配痘痘。由于小县城家长心中崇尚自然美,自然她也不喜欢化妆,并且我猜,她一定觉得自己非常适合“清水芙蓉”这个成语。
右手边清秀的男孩正聚精会神做着英语听力题,也不知是焦虑还是突然透彻,一抬手面前的玻璃杯应声而翻,瞬间洒下一桌子狼藉。女孩子被吓得抬起头,手已经放进口袋里攥好了一包纸,却又在快抽出来时,迟疑着默默缩了回去。
男孩忙不迭的和一位高马尾美女道谢,仿佛安排好一般,他刚一洒水美女就递过来了口袋里的纸巾,这样的缘分让他既惊讶又得意。
他自然没有看到圆眼镜女生局促的掩饰,好像刚刚洒水尴尬的人是她一样。
一下午几个小时飞逝而过,女生起身,从男生的座位后面绕了路,走出门,差点崴到脚。并在关门的一瞬间,偷偷瞟了一眼那位美女。
那半秒她的眼神很复杂,并非因嫉妒而散发的不甘,而是一种困惑。一种遇到难题不会解的困惑。
在她的世界里,也许应该是她浅浅的笑着,自然而又亲切的拿出纸巾,帮男孩子收拾干净桌面。然后温柔的说不用谢。
在她的幻想里,也许住着一个漂亮又开朗的人儿,被许多人喜欢,每时每刻都大方得体,像是富人家教育出来的优雅女儿。哪怕是不高兴,皱眉头,生气,也是抑制不了的可爱。
她叫林黎,树林,黎明。
初闻这么美的名字,我有些惊叹。清晨,树林里的第一缕光。有这个名字的人明明应该是是诗与画的结合成的仙子,却偏偏生的这样普通,泯然众人的普通。
我总能遇见她。在图书馆,在自习室,或者在食堂。而且每次,她一定是一个人。
她也有她自己的故事。
1
林黎
林黎跟她的名字一点也不搭。名字是她爸爸起的。爸爸和爷爷在她出生之前没少求神拜佛,还找了街边的算命瞎子,求签算命大动干戈的打听偏方,只求是个男孩。
但偏偏天不由人,当医生无情宣布“是个妹妹”时,爸爸的脸色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没变化,意思就是,并不悲伤,但也没有喜悦。旁边的爷爷听闻过后转头走出了医院,站在门口“门诊”二字的下方,点了一支烟,吸两口又甩到地上踩了两脚。踱着步走了几个来回,才慢悠悠的转了回去。好像今天不是孙女刚刚降生,而是计划已久的一项大工程,对方说不干就不干了。落的一场空,也只得无奈并接受。
当然了,这都是林黎长大一点听得懂话之后,在各路亲戚喝多了举着酒瓶吹着牛拉家常时拼凑出来的信息。
她六岁时大伯家的小表弟出生,第三天就大摆筵席,叔婶们一个个在酒桌上乐开了花,大赞侄子俊美,来的叫一个是时候,未来必成大事,当八卦起孩子的姓名。酒过三巡的林爸爸为了显示自己读过书,博学多才,清了清嗓慢吞吞发表意见:“我看呐还是'鸿'好听——听着就有气势,气势!要么,这个这个啊,'鹏'字,也不错!不错!这鹏啊可有来头,是由鲲化来的,以后能行万里......"大伯正值酒劲上头,一时忍不了他再自吹自擂,哈哈大笑打断到:"老林啊,当初字典都翻烂了吧,揪出来几个字,有啥用,哪个给你那丫头用上了,最后这名还不是望天望出来的。"
六岁的林黎正坐在地板上百无聊赖的玩拼图,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但她天生敏锐的直觉却一直没教她忘记。只是后来上初中,某天她因为作业太多奋笔疾书至凌晨,困意全无,便趴在窗台上赏月。远处泛白的夜空下只有街上孤零零的霓虹在一闪闪的和她对望。突然间,脑子中仿佛生出了根,带着一连串儿时的旧事卷土重来。她想起了那句话:望天望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她就出生在这样的时间,这样孤零零,死寂,没有一点活力,仅靠一丝微光面对整个世界黑暗的黎明。
所以她就叫林黎,简单随意,完全没有鸿,志,鹏,翔那么恢宏大气。
可是她依然觉得很好。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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