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情况跟付玉欣一五一十都说了,她二话没说拿起包就跟我上了车。这么多年小付一直保持着山里孩子的淳朴和敦厚。自从她在车里摸了我的手,我就没有正经理过她,可她好像一点也没计较。”
我禁不住问:“非得要这么办吗?向天可以回省城找个中学就读,她成绩那么好,哪个学校也愿意接收。”
“茹溪爸爸也这么劝我,别再努力了,难度太大了。可是当时,茹溪的学籍去了内蒙古这件事,极大地刺激了我。在高考之前很多孩子已经通过自主招生、特长生考试、各种竞赛拿到了降分、加分,原来在高考面前谁都为孩子做好了准备,唯独我没有!我亏欠孩子太多了,我要不顾一切的救她!
“省城中学的教学质量和朔中没法比,朔中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教学方法,最后这几个月,是提分的关键期,以向天的成绩,是可以冲一下北大的。我深知向天的个性,一面天使,一面魔鬼,好事能做到最好,坏事也能做到最坏。如果真的被开除,我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路上我跟付玉欣商量该怎么跟陈副校长说,能说到什么程度,小付说:‘我舅舅最不喜欢人家求他办事还骗他,我们就把全部的情况跟他说清楚,能不能办就听他一句话。’
“如果他说不能办,不就完了吗?”
“我就是跟他耍赖跪着不起来,也得让他把事办了。”
我们买了些礼品直接去了陈副校长家,她让舅妈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没多长时间陈副校长就回来了。
他前几天一直在外地开会,昨天刚回来,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打电话了解情况,保卫处长、教导主任,最后一个我听出来是向天的班主任张老师。
打完电话他摸着秃脑门半天不说话,小付示意我不要出声。
良久,他终于说:“高教授把女儿培养的不错啊。”
付玉欣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挺着的背靠在了沙发上。
“很惭愧,我没把孩子教育好,给贵校和您添麻烦了。”
“孩子不仅敢作敢为,还敢担当,把所有的坏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把同学撇的干干净净。从入学时的全校成绩倒数,一路追击,进了文尖班还考进了全校前一百,在复读生这么强大的碾压下,很多孩子精神都快垮了,她还能前进一百多名。她的班主任一再说,求您一定要想办法留下这个孩子,她是我们班后劲儿最足、最有希望进北大的一个。
我一听,妥了!”
说到这里,高教授停住不说了,我以为他说完了。我翻身坐起来,给他倒了点儿水,端到他面前把吸管送到他嘴边。
他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说道:“明天就要截肢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我不能再醒过来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想了很久,你是能知道这件事的最合适人选。你先答应我一定保密,如果我醒过来,你就当我没有说过。”
“我答应。您不会有事的!”我用力握住他的手,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把脸歪向一边,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和喉结颤抖着,好一会儿,都不开腔,我心里犯嘀咕,到底什么事这么难开口?
“您觉得不好说,就别说了。”我坐回沙发上。
“不,现在必须说!”他像下决心一样。
高教授仍然闭着眼,又顿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人都说,关心则乱。我处理什么事都能冷静,就是一碰上向天的事就乱了方寸。由于我们家的家规,我一直觉得我亏欠了她。当局者迷,身在其中总是被眼前的那一点利益冲昏了头脑,奋不顾身的争抢,根本不管日后要付出多大代价。
“从陈副校长家出来,付玉欣又来摸我的手,这一次,我不能躲。那天,我们住进了朔方县城的一个旅馆。
“其实返回省城找付玉欣的时候,这个结果我是隐隐的感觉到的。但我那时一心只想着救向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救向天!我心里还怀着侥幸心理,也许这次小付不会那样了。
“我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除了第一次对付玉欣温柔了一把,以后每次约会都是她主动,约好几次我才有空,去了还是一副还债的样子,草草了事就走,不做更多的交流,我要让她觉得我是不情愿的。
“吃饭不行、看电影不行、喝茶喝咖啡通通不行,甚至都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办公室里讨论学术问题、走在路上闲聊几句。男人爱不爱自己,女人能感觉到。有一次,她哭了,她说:‘我觉得你面目可憎,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样子!’
我冷冷的说:‘我只能给你这个样子的!’
“这种关系只维持了三个多月,有一天她主动打电话说:‘我们结束吧。’
“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好吧。’我还想问她,该怎么补偿她,她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付玉欣几个月后去美国读博,毕业后回国,去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任教。
“我以为麻烦就这样结束了。之后几年里偶尔想起付玉欣常常有感激,感激她没有继续纠缠我。
“就在这次出事的前两天,付玉欣突然跑来找我,告诉我,我还有一个美国籍的儿子,就养在朔方县的山沟里!
“她说,当年她正不知道是该停止还是继续这种关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觉得这是老天对她苦恋十几年的回报,她不能告诉我,我肯定会逼她去做掉,她要带着这个孩子逃得远远的,后半生就守着这个孩子!
“付玉欣在美读博期间生下了儿子,把他送回来原打算让父母带着,可父母年老多病,无力抚养,就把孩子寄养在了同姓的一个堂弟家里,堂弟家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她刚开始就担心以后会要不回来,专门和堂弟签了寄养合同,她每年都给堂弟一笔钱作为寄养费。
“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她联系好了小学去接孩子,可堂弟家坚决不让接走,不承认当初是寄养,还侮辱她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经过本家大辈们的调解,堂弟同意归还孩子,可是要一百万抚养费,她哪里有一百万?最后砍到50万,她也拿不出来,堂弟说没的商量了,拿不出钱来孩子就归他了。
“我震惊、气愤,满腔的愤怒让我近乎疯狂,和付玉欣大吵起来,我狠狠的煽了她一耳光,她嘴角流了血没有还手。
“我凑了50万交给付玉欣,她要我一起去接孩子,她害怕堂弟还会出什么新招,她一个人应付不了。我的心情复杂极了,对孩子,既想见又怕见,我可以拿钱打发掉这个女人,却打发不掉那个孩子,那个无辜的孩子!
“我想过可以找人替我去,可是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测,内情有可能就此败露。我辗转了一夜,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对付玉欣说我可以去,但是绝对不能说我是孩子的父亲,就说是她请来帮忙的同事。
“我一夜未睡,在浑浑噩噩中开上车前往朔方的大山深处。路上,我和付玉欣一直在吵架,天上下着密集的小雨,雾气蒙蒙,山路陌生而湿滑,在转一个急弯儿的时候,车冲进了沟里.....
“我醒来的时候,付玉欣满脸是血的在一声声的喊我,她向我托付孩子,声音越来越弱,后来就没音了。我想爬过去,可是一条腿被车压住了,动不了。我不想求救,心想就这样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后来就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的头脑清醒了些,我想如果就这样和一个女人一起死在山沟里,若兰和向天会怎么想,这会给她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啊!我艰难的在车里找到了手机,给哥哥打了电话,让他把事情抹平了再通知若兰。
“孩子的事情我不敢告诉哥哥,以他的性情非把孩子要回来不可,不敢想象向天知道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更没脸告诉向东,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他进行正面教育,怕他走邪道,对他严加管教,我怕颠覆了他的三观。
“我想了好几天,你是能知道这件事的最合适人选,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
我心里一阵忐忑:“您要我做什么?去把孩子接出来?”
“不,我不会把孩子接出来,那是他的命。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告诉你这些没别的意思,明天就要截肢了,后面还有好几关要闯,我怕自己万一闯不过去,就把这个秘密带走了。”
“您不会有事的。”
“如果我没事,你就把这件事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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