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分钟还在飘着絮絮雪花,现在确是细雨连绵。
从便利店走出,津木双臂环抱紧,缩着脖子,口里吐出白气,喃喃自语:“早知这么冷,就应该带条围巾出来的。”
走进小区中某幢楼,物业保安被黑色的羽绒服团团包住,鼻子处只留出一道缝隙,刚推开玻璃门时,津木还以为是一堆垃圾,走进时才听闻到保安的呼噜声。
按响京奇先生的门铃,片刻便从里面传来京奇先生的声音:“请稍等一会,马上到。”
打开门后,津木看到京奇先生由伤感抑郁的表情转为失望,“您好,京奇先生,不好意思没向您打声招呼便直接上门拜访。”
“没关系,请问有什么事吗?”京奇先生说完依旧站在半掩的大门后面。
“是关于您女儿的事,还有提个过分的要求,是否方便进去谈呢?”
京奇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样啊,那进来吧,外面也冷。”
津木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中药味,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这个房子,现在的中药味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浓烈了。他在客厅的铺着毛毯的皮革沙发坐下,京奇先生倒了一杯热水,京奇先生坐在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眼珠子盯着冷冰冰的茶几。
见京奇先生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不想拐弯抹角,“在这种情况还如此唐突找京奇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从警方那里打听到你女儿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这个我已经知道。”京奇先生继续低着头。
“今天到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我希望能找凶手,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京晴的情况。”说完才发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京奇先生抬起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京晴”这是他女儿的乳名,他女儿并不跟自己姓,而是跟她母亲,女儿除了几个发小知道,从未有其他外人知晓,“京晴”除了家里人基本上没人会这么叫她。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名字?”
“调查过程中无意中得知的。”津木底气不足,不敢直视京奇先生的眼睛。
“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
“算了,我不想追究此事。还有你刚才说的帮忙找到杀死我女儿的凶手。”
津木刚想开口接话,被京奇先生打住:“这是警方的事情,什么样的人就该做自己该做的事。当然我是阻止不了你,但我不会为此而感谢你,也不会给酬劳你,更不会提供任何信息你。”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你还是走吧,我可不想因为此事再连累太多的人,你已经帮我太多了,还有我记得你还在中文系里读研究生。”
“已经退学了。”
“哦。”京奇先生弯腰艰难起身,走到窗前拉开浅米黄麻布窗帘,细雨在浓雾中只能凭借滴答地打在玻璃上才能证明自己流淌过。
“两年前,我的爱妻因浓雾而被横冲红灯的车撞死了,两年后,我女儿也跟着走了,记得那天她摔门而出时,我就现在这个窗口慢慢看着女儿的模糊的身影消失在尽头。”京奇先生泛红的眼角中淌着泪光,随后泪水变冷被手背拭去。
“你懂我的意思吗?津木。”
“京奇先生,对不起。”津木起身离开,在关上门最后的缝隙,京奇先生还是背着,双手放在窗台上支撑着颤抖的身子。
细雨伴随着小雪一直在下,雾都的人们对此类异常天气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只有外地天气预报和新闻报道此事。不过津木对这样的恶劣天气是非常反感的,本来就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再下些雪,如同不小心被屋檐融化点的水滴落在脖子上,刺骨到哆嗦不停。
来到废弃丝厂,本以为警方还在封锁现场,结果连封锁围闭的警戒线像口袋中凌乱的耳机,周围也见不着有任何人,估计这雾天且下雨的冬天没人愿意在露天情况下待多几秒。
沿着生锈破洞的门缝侧过身子进去,一滩冻住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津木仔细在周围观察的一遍又一遍,还是发现不了任何蛛丝马迹。
很懊悔地杵在血迹旁,也许那天自己如果陪她去聊聊天而不是找借口回去躺在被窝里发呆,或许根本就不会那么怨恨自己的无能。突然想起,自己冒冒然闯进未结案的案发现场似乎很容易把自己给带进去了,身后的脚印便是最后的证据。只不过到时要多废话了。
他走到废弃丝厂其中一个车间,车间上方的生锈铁皮屋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外面的雪在里面也堆积一片小山丘了。现在窟窿正下方,朝天空一看,发现此时的天空的蓝色,而不是灰蒙蒙的白,雪和雨都停了,两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清净的天空。连忙从里面跑出来,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缘由,结果大失所望,朦胧依旧是朦胧,雨雪还一直下。
回到窟窿地下,仰望天空依旧是晴空万里,自己像个井底青蛙,反复来回折腾,从窟窿看外界是一片蔚蓝色的天空,而从生锈的铁门钻出去还是灰朦的,根本看不到天空,在雾都生存的人估计都忘记天空是什么颜色,阳光是怎么灿烂刺眼。
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奇怪的情况?难道是两个世界,在津木的脑子一下子蹦出来的想法。地下那小山丘的积雪无疑又出卖窟窿的谎言似的天空,摘掉严实的手套用手捧起雪,一样冰冷刺骨。拿出手机拍照,刚按下快门,却被一声音吓得对焦镜头都歪了,屏幕停滞一片模糊发白发亮的画面,津木此时根本无暇关心照片的成像质量,他好像见眼前这个身穿黑色西装革履外面套着灰色毛呢大衣,领带是深蓝。
“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别拍了。”男子一步步地靠近津木。
津木想起这人在公寓出现了几次,但每次都是和夏目,春浩他们在阳台或者外边走廊谈话,从他们口中得知此人叫野志。
“我见过你。”
野志笑了笑,停下了步伐,低头看地面,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滩冻得凝固的血迹,“我想你应该不是来看风景这么简单吧,听说死在这里的女孩重新被警方认定为他杀。”
发现女孩尸体的是一位流浪汉,只不过后来警方再重新找他问话时却找不着了。刚开始警方根据现场和尸体检测初步情况,而下定论为自杀。只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警方却认定为他杀。虽然这样的情况对于一单案件而言,不足称之为怪异。之所以,警方敢一下对外公布女孩为自杀,完全是根据尸检报告,种种证据说明都偏向于自杀。无论后来更改定案为他杀案件,始终这份报告就没更新过,法医部门已反复检测,依旧保持原报告,每天修改也只是日期。
为什么警方却改变案件性质?
津木也一直找不到任何答案,因为从一开始他也是这么认为,尽管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当初接下京奇先生的委托,完全出于想和女孩找个机会单独聊聊,只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女孩叫佳垣,距离二十三岁生日还有一个月零六天,穿衣打扮在时尚和日系文艺风变换,对她产生爱慕之情,是在某天的下午,她身穿白色连衣裙,头发用红色发带竖起来,在树荫的斜角阳光的照射,她的莞尔一笑在津木心中泛起无数的波纹。
“这跟你没关系。”
“从你踏进这个地方时,你做的事都与我有关。”野志低头观察凝固血滩。
手机响了,津木接通了电话,从冷峻的表情一转成了惊恐和难以置信。挂了电话,手中紧握着手机,很茫然地看向周围,野志正注视着自己,抬头望,蔚蓝的天空依旧填补窟窿的空缺,隐约能见远处如黑色发丝的候鸟在飞。
野志说:“看来你遇到麻烦事了,看你的表情,好像死了人似的。”
津木毫无精神的眼光望向野志的后方,一言不发。
“我可以告诉你,谁是凶手?”
“是谁?到底是谁?”津木咬牙切齿。
“还真被我说中了,真的死了人啊?”
“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啊?你该赶紧离开,去问问警方,他们应该会知道的吧,自从换了市长后,他们现在办事效率可见一斑的。”
“你该走了,今天我就当作没见过你。”
津木没有再回答野志,匆忙擦肩而过,而后消失在浓雾中。野志走到津木一直站定位置,一股冷风带细雨从窟窿被压了进来,雪停了,只不过雨还是在下。
“他们没说错,他根本不知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还是以绝后患。”
“嗯,好的,明白。”挂了电话,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内容为:“已找到凶手,岩一警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