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岁的时候跟秋秋在一起。有天她郑重跟我说:我看了你写的东西。我顿时觉得局促,沉下心等着。像你这样写故事,她接着说,在一千零一夜里面,第一夜就被人砍死了。
她那时候经常跑到贴吧去支持她喜欢的作者,那即是在下面留言说:还不更新,贱人!
出于文学上的虚荣心,也囿于才智的捉襟见肘,我往往牺牲掉故事的趣味性,这使我绝难成为她喜欢的作者。所幸我还是她喜欢的贱人。贱人的属性真是乏善可陈,既然说了"所幸",那么我认为值得庆幸的,总归是这贱人的所属性了?是的,某所幸还是她秋秋的贱人。
有时候我们家里也招待朋友。
开了门寒暄的一刻间,在人家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友善转向我,而我也殷勤以待的时候,秋秋往往及时地介绍说:这是贱人。口气间的斩钉截铁,意在不让人误会成通常所谓的:"这是贱内"。
那个口气,像译者的脚注、于文豪的洋洋巨著的边角,用无奈何的小字体,竭力赘言自身的主张;那也像一桩命案的知情者,于案发时不便处,费心透露给路人以端倪。秋秋那个口气,我知道是倾注了她全部的意志。
如果说文学里,有什么比喻更不恰当的,那就是用事实的一个片段,去类比整个的事实。您看,我实在是个糟糕的作者。撇去这文学上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其实我何妨直言呢,这里是有桩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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