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师，我爱你

马上要上课了，可办公室的门还锁着，我喘着粗气，慌张张地找钥匙，可越慌张手越不听使唤。唉，这老伙计，要罢工么？再不乐意也要迁就我这一回呀，——我嘟哝着，终于开了门，随手一按开关：呀，一向零乱的办公桌，不知被谁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一张晕红的脸冲我神秘地笑着。

天！咋回事？

我环顾四周，只见这教室改造的办公场所空荡荡的，几张浅黄色的木桌、几张歪歪扭扭的椅子、几台黑着脸的电脑，几堆文文静静的教学用具，让我一眼望穿，墙上除了黑板、窗户，其它都苍白着脸，看来画上美人下凡亦无可能，那——，我这桌是谁收拾的呢？这苹果是谁犒劳我的呢？

难道……。

我再次打量那些桌椅，我们办公室共五个人，三男两女，大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唯有我对面的，好比正午的太阳，火力挺足的，可惜跟我同性，我俩自然撞不出什么火花，那么……。正诧异着，上课铃响了，我顾不得这许多，忙抓了装备，应战去了。

实话实说，这节课上的我难受极了，判我个误人之弟的罪行一点也不冤枉，因为我不但后脑勺里塞了个苹果，嘴里好象也被塞了一个，说出的话圪圪塔塔的，象打了一个个死结，更要命的是，我无意中往讲台下一扫，一张红苹果状的脸惊到我了，特别是她镜片后的那双大眼，一闪一闪地，象照见了我的窘态，我愈发语无伦次了。

啊，是她，肯定是她，往事一朵朵地在我面前盛开，但在这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我哪有心情欣赏呢，我正要找借口时，下课铃及时雨般地救驾来了。

回到办公室，我把桌上的苹果收到桌斗里，双手抚着太阳穴，心七上八下地。

“老师……，”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只听声音，我便知道是王海燕，——我的课代表，她身穿浅褐色呢子大衣，一袭如瀑的长发，苹果样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如我在讲台上看到的那样。

“么事？”我读着她。

她顿了下，“往常你讲的头头是道的，今晚莫非不舒服？”

“没事，”我移开话题，“我给你的钥匙你是不是借给别人了？”

“没呀，”王海燕往口袋里一摸，把个亮闪闪地东西往我眼前一晃。

说起这把钥匙，往事又灿烂起来。自我代了两个班的数学课，办公室隔壁就是王海燕所在的班，高三了，学生学习压力大，王海燕数学又不好，便自告奋勇当了我的课代表，自然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从此配合我抱作业、拿试卷、培优等忙的不亦乐乎，一来我嫌麻烦，二来给人方便自个方便，我便把钥匙给她配了一把，谁知她得寸进尺，常和我教的另个班的学生赵莉瑶在这儿上晚上第三、四节自习，其实开始时我说过她，但效果不大，又见别的老师没啥意见，便也不再干涉。

“咋了？”王海燕见我不发话，主动出击。

“没事，没事，收好啊，”我圆场道。

“吓死我了，看你的表情，我以为天塌了呢。”

我笑笑，不及开口，上课铃又响了，我忙趁机撵走她，到了另一个班，但心装了事，感觉沉甸甸地，便安排学生自习，自个在教室里转悠着，期间留着喜鹊尾巴，有张白白净净的鸭蛋脸的赵莉瑶拦住我问问题时，也被满怀心思的我搪塞过去了。

这节课铃声一响，我办公室也没进，被大赦似地落荒而去。

此后，我的办公桌上总干干净净的，整洁有序，隔山差五地还有小玩艺、零嘴之类摆在不显眼的地方，我也珠胎暗结，不时地读着王海燕，以期能找到突破口。

但王海燕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该问题问题，该代我操劳就代我操劳，期间我模拟考试了两次，她成绩还稳中有升，明显比先前进步了许多，这倒让我要和她坦白的心动摇了。

不料今天晚上，让我吃了一吓。

上罢第二节晚自习，我坐在滕椅上伸了伸腰，面对一桌斗的秘密正思忖怎么办时，王海燕一舞一蹈地进来了，见此，立马大惊小怪道，“呀，老师，你藏了这么多好东西，也不叫咱分享点”，说着，抓只巧克力就撕。我一把将她手中的打掉，一边笑道，“装，装，看你装到几时！”

“老师，你咋这样说呢？”

我读着她的神情，蓦然一拍脑袋，忙去合抽屉，王海燕却不干了，她一下按住抽屉，一边道，“哈，我明白了，怪不得赵莉瑶该走时总磨磨蹭蹭的，原来……。”

说来也巧，不等王海燕说完，身着米黄色卫衣的赵莉瑶抱着书出现在了门口，这一来被王海燕逮了个正着。

“说，坦白从宽！”故作严肃的王海燕把赵莉瑶往我面前一推。

我看看脸红到脖子根的赵莉瑶，训王海燕道，“咋呼啥！有点女娃子样没？到边上等着去，没看见人家有问题要问吗？！”

王海燕顺手往抽屉里抓了一把，会意般地冲我一笑，对赵莉瑶扮个猪脸，道，“我在楼下等你啊，不见不散。”

等王海燕消失了，我抽拉着抽屉，无话找话道，“她说的是真的？”

赵莉瑶头更低了。

我全都明白了，不由自责地拍拍脑袋，作为过来人，我该早明白呀，我的眼前浮现出她平时看我的眼神，那痴迷般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可当我无意中把目光落在第一排的她的脸上时，文静的她脸立马红了，并且赶忙地躲开去。更何况——，一向努力地她，成绩已落到王海燕后面去了。“唉……”，我不由自责地叹了一声。

“没错，老……，老师，我爱你。”正当我沉吟间，一直低着头的赵莉瑶猛的甩了下头发，瞄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散开的头发遮住了脸。

这表白雷到我了，但我是谁呀，一个老师，一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啥样的坎没过过，我一怔之后，立马呵呵地笑了起来，“学生爱老师，这不天经地义吗，谢谢您，老师的付出终于有回报了。”

“老师，你真的不介意吗？”赵莉瑶甩了下头发，露出潮红发亮的半边脸。

“怎么会不介意呢，我太谢谢你了，这是我任教二十多年来收到的第一份爱，能不珍惜吗？”

“老师……”，赵莉瑶感动了，两眼亮晶晶的，哽咽道。

“好了，好了，这没错，学生要都象你这样，老师教的就更起劲了，不是吗？”

“嗯，”赵莉瑶淡定了许多。

“可是，”我话锋一转，“现在社会上有个别老师，不，是个别禽兽不知怎么爱学生，不知怎么对待学生的爱，你愿意老师成为那样的禽兽吗？”

“不愿意。”

“这就对了，一个老师要爱学生的话，起码知道该怎样护学生，要护着学生在自已的人生轨道上健康地走下去。”

“嗯。”

“那么，你的爱我收下了，你能收下老师的爱吗？”

“能。”

“那好，你基础本来不错，可这两回成绩已比不过王海燕了，月考你能撵上她吗？”

“我努力！”

“我要肯定的回答，你不会辜负我这份爱吧。”

“能。”赵莉瑶眼含热泪。

“好，这是近期目标，中期——，到期末考试，你数学成绩要上本科线，有决心没？”

“有！”

“高考，上一本线，行吗？”

王莉瑶的手捻起了衣角。

我叹了口气，“老师不难为你，但我对你是有信心的，你想好了，来给老师说一声，实际学生对老师最大的爱就是把成绩提上去。”

“老师，我行！”赵莉瑶的目光坚定起来了。

“好，谢谢你啊，快去努力吧，王海燕还等着你呢。”

赵莉瑶冲我鞠了一躬，飞身离去。我起了身，推开窗，只见窗外繁星闪闪，朔风阵阵，似在不停地絮叨着：

太对了，作为人师，起码应该知道如何爱学生，爱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