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总的勾决

进来一个人，是漂亮的女助理，她手里捧着份文件。 强哥是互联网公司老板，坐在胡桃木的办公桌后。强哥接过文件，摊在面前，显得很开心。

今天 8 月 35 日，是强哥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固定在今天，他要开除公司里所有年满 35 岁的程序员。他私下里称之为 “勾决”。 文件上，密密麻麻都是程序员的名字，强哥手持一杆红笔，逐一勾决，纸上血色淋漓，强哥快活大笑：“别怪我，怨命去吧，谁让你35岁了？”

漂亮的女助理只有25岁，她看着霸道总裁，心生仰慕，但她为了塑造自己无知和求知的形象，娇滴滴开口：“强董事局主席，为什么这些倒霉鬼年过35，就一定要开除？”

强总仰天就是一阵狂笑，龙吟虎啸之声在大厦回荡，300秒后，强哥停下来，开始说话，声音中隐隐有金石之声：

第一，年过 35 岁还写程序，还没做管理的，都是笨蛋

二一个（强总从来不说第二、第三，只说“二一个、三一个”），年过 35 了，各种破事就多，老婆孩子的，没法加班，没法集中精力工作

三一个，工资啦、待遇啦要求高，性价比逐年下降

四一个，软件技术几年就换新，新程序员一学就会，经验没什么用

五一个，这些老家伙们，也不如年轻人听话，让年轻人领导他们也尴尬

漂亮的女助理心下暗服，很庆幸自己只有25，而且永远25。

大锤的梦

大锤早就知道 35 岁是程序员的生死劫。强总每年勾决 35 岁老人，已成公司法。

大锤还差几天 35 岁，但强总的惯例，四舍五入，宁愿早杀一千，不要错过半个。大锤也早就做好准备。

但还是很忧伤。他做了个梦。

梦中强总突然变了付面孔，他对大锤们说：

第一，你们这些老程序员都是公司的宝啊，经验丰富，技术积累多

二一个......二一个，强总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最后他大声疾呼：就这一条，还不够吗？

所以，强总不仅不开除35岁的程序员，还强调，招聘时 35 岁以上的优先，如有 60 岁以上的老程序员来，公司免费配拐杖、轮椅和尿不湿。

大锤心里暖洋洋的，感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人间自有夕阳红，然后他就醒了。

强总的心里话

大锤主动辞职，让强总非常不爽，这他妈的出乎意料，出人意表，出幺蛾子。

强总面带严霜问：为何不让我开除你，你不要赔偿了？

大锤没有回答，他换了个话题：“强总，念在我在公司这10多年，您说句真心话，怎样做，我们老程序员才能呆下来。”

强总霸道总裁，也曾经做过赘婿，心中也有柔弱的一面，他想想说了：“大锤，你知道，有些地方，有一种劳动合同，叫 at will agreement，就是公司与员工互相承诺，都可以无缘由的开除对方，没有任何赔偿。那些地方，老程序员受到的歧视小一点。”

“大锤，这种 at will agreement，看似不公平，对劳动者一点保护都没有，但实际上劳资双方没有那么多责任，反而不用彼此顾忌，彼此堤防。”

大锤一下子明白了，他问到：“强总，我若是愿意与公司签订 at will agreement，可以吗？” 

强总用唇形说了三个字，没出声，大锤看懂了，那三个字是：“不合法”。

改行

大锤用了一年时间，拿下了司法考试，成为一名实习律师。大锤转行了，一边实习做律师，一边帮律所修电脑，做网页，维护系统。他读合同、诉讼文本，感觉那里面的逻辑与代码也一样。

做律师，就没有35岁的里程焦虑了。干一年就积累一年，越老费用越高。

大锤本来并不明白，律师和程序员都是技术工种，为何一种越老越受欢迎，一种却 35岁见光死？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律师，解了大锤的惑：

第一，律师有入门门槛，程序员没有门槛，连个考试都没有，所以程序员竞争激烈

二一个，噢，不，第二，律师都是合伙制，全是个体户，接案子挣钱，是按件计酬，不存在岁数大了拖累公司的问题

第三，年轻律师挣钱难，反而羡慕程序员找工作容易

大锤想了下，觉得第一条和第二条，得其中之一便可以老而无忧。比如医生只满足第一条，不满足第二条，但医生的门槛极高，所以越老越好。 技术工人，例如水管工、焊工，门槛不高，但只要是个体户，岁数便也不成问题。

大锤明白了程序员的尴尬，那是天注定的，劳动法、职业门槛、佣工方式这些因素一起把程序员掐死在35岁。

大锤的理想

大锤常接程序员的案例，多是劳动诉讼。大锤帮着程序员们争点利益，也劝告兄弟们别恨你老板，这都是命，天注定的。

大锤有个梦想，成立一个老年程序员互助协会，吸纳老程序员，帮助老程序员找工作，大家入会就承诺用 at will agreement 约定工作。那样，老程序员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让程序员这个职业保留住门槛低的好处，但也如律师一般，有个个体户的优势。

大锤在微信上和强总说了这个理想，强总回了六个字：“你若做，我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