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楼道里传来一声熟悉的男中音,我猛然想起弟弟白天打电话说要回来拿衣服的。这该死的记忆力,说了要给他买水果的,又忘记了。我起来给他开门,看了看手机,已经快11点了。
“怎么又回来的这么晚?”
“店里忙~”
“下次尽量早点,这么晚回来不安全~”
“好!姐,我把我所有的鞋子都扔了,你给我另外买两双吧,我想要白色的~”
“好~”
“我昨天不小心打烂客户的一个杯子,赔了钱~”
……
絮絮叨叨,半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
“姐,我走了~”
“好的,注意安全,听话一点~”
“姐,你没发现我很久没给你添麻烦了吗?”
……
添麻烦?弟弟走了后,我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地淌眼泪。
好像是的,他真的很久没给我添麻烦了。从他去年去学美容美发,他好像终于沉下心来了,期间虽然有过犹豫、彷徨、伤心、难过,但好在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坚持大半年的事了。我再也不用隔三差五被老师叫过去谈话,也再也不用孟母三迁一样的给他换学校,更加不用深更半夜穿街走巷地去网吧找他。何其难得!
弟弟比我小十岁。在生他之前,作为独生女,我过着公主般的生活。那时候,父亲还没下岗,母亲经营着一家店铺,家庭条件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作为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又在三岁时历经磨难,父母对我尤为疼爱,常常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好日子总是流逝的太快。
九岁那年,父亲突然下岗,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断了链。恰在此时,父母像当时无数的下岗职工一样,做了一个大胆地决定——生二胎。下了岗,没有单位的约束,没有人天天盯着,他们终于可以想办法要个儿子,给自己留个根,给我找个伴。
我的母亲就这么东躲西藏地生下了我的弟弟。
从他出生后,我彻底告别了以前养尊处优的公主生活,成为了一个尽职尽责的丫鬟。白天我去学校读书,晚上回来还得给他洗尿布,哄他,抱他,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偶尔还得充当一下父母的调和剂或出气筒。那时候的自己,正处在青春叛逆期,面对生活的巨变,父母关系的紧张,常常惶惶不可终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把一切的变故都归结在这个多余的弟弟身上,虽然他每天都嚷嚷着要我抱,要我带他玩,可我就是不喜欢他。
直到2002年秋天的一天,我印象中非常深刻。那两天,我总感觉家里出了什么事,就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回去。是母亲接的电话,她一个劲儿地跟我说家里什么多好,不要担心,好好读书。她多次强调,多次解释,我越发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我丢了魂似地读了几天书,一放假,就直冲车站坐车回家。一到家,我就看到脚上打满石膏的弟弟,他被车撞了。他那么小,眼神里充满害怕和无助,看到我回来,他一个劲儿地伸出双手要我抱。我情难自已,泪流满面。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血浓于水的力量,感受到心痛的感觉。我不断地在心底骂自己混蛋,怨恨自己从前没有好好爱他。我暗暗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口气,我要让我弟弟过上好日子,让他幸福快乐。
可是,生活往往不如人意。
仅仅过了1年,我的父母在遍尝生活的艰辛后,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南下之路。我那还不满五岁的弟弟,从此开启了他长达十四年的留守儿童生活,直到今天,他依然还是。这十四年的时光里,父母一直在外打拼,漂漂泊泊。我也马不停蹄,考大学,考公务员,结婚,生子。十四年里,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弟弟跟过奶奶,跟过两个姨,最后又跟着我。他从无知幼童慢慢懂事,慢慢又不懂事;他成为叛逆少年,又慢慢改邪归正。我和我的父母、亲戚都用我们认为的方式爱着他,却从来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没有人明白他这么多年曾走过的孤独心路。等到我们终于想要去了解和帮助他,却发现他早已历经心理磨难。幸运的是,他最终慢慢朝着我们和他自己所期待的路途走去。
所以,亲爱的弟弟,不要说麻烦我,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让我明白亲情的可贵;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让我感到责任的重大;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让我看清成长的力量;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让我拥有爱人的能力。
未来的日子,我希望你越来越好。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扎实做事,宽容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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