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还是红砖青瓦的老式房屋,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上个时代的厚重。听奶奶说,当年那一场大洪水,都没能冲倒了这坚实的一砖一瓦。偶尔,有燕子来筑巢,它们不吵也不闹,春来又东去。
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瓦缝静又缓的流下来,像一条条终将汇入川流的小溪,却是那样不慌不忙。不同于南方的青砖瓦砾,就像不同于南国的多雨,与那温婉多情。北国的雨,是实打实的,是沉稳的,更是携着农民的期许,款款而至的。北国的老屋,不也正是如此的敦实与庄重吗?
再等到了冬天,屋檐下,院里的水龙头下,就挂起了一串串的小冰凌,在不炽热的阳光下,是那么耀眼。等到再冷些,西伯利亚的冷气团一路南下时,就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像上帝倾倒着世人的信笺。撕得粉碎。而世间的人们,是要收起这满地狼藉的。这个时候啊,就该上房扫雪了。雪也并不是扫到沿街的巷道里去,而是让这白色的毯,装点了自家本就素净的院。奶奶说,这是老街里这么多年不言而喻的默契。无论下了多大多深的雪,街巷总是早早就苏醒的那一个。
家里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
记忆里的它,分了三部分——三个小天地。东边那一块,都是洋灰覆盖的水泥地。摔一下,生疼。南边那,是高出一层来的小菜园。奶奶总喜欢捯饬这些果啊菜啊。她悉心的施肥,除草,季季洒下合乎时令的种子,看着它们长大。日复一日,年又一年。我想,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西边的土地,靠墙的一边种着槐树,柿树和香椿树。而在这片土地里,也是承载了最多的乐趣。
柿树没有那么高,踩在四脚的小板凳上,伸手折下一根树枝。然后在松软的土地上画下一个个小格子,如同经纬网一样,交相纷杂,网住幼时眼里小小的世界。这样,就可以跳格子啦。又或者在南北狭长的土地间,画上那么两条线,又可以丢起了沙包。这些,如同一阵来去自如的风,贯穿了整个炙热的夏季。
槐花成熟时,院子里飘满了槐花香,让人醉心。柿子成熟时,总是不及摘,一个个的扑向大地。调皮的孩子,宁愿摔得“遍体鳞伤”,也总是迫不及待地从柿树母亲的怀里逃离。
下雪了,就在院里堆起雪人,即使小手冻得通红,也乐在其中。拿来奶奶烧水时的煤球做眼睛,又从妈妈的针线盒里找来几颗大大的纽扣。最后,是厨房里的胡萝卜。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然后,总是时不时的从屋里探出身来,雪人呢,还在吗?好像在害怕这个冬季,会和雪人一起,猛地飘然而去。
后来,再后来。那些小燕子呢,那画满格子的大地呢,那个小雪人呢,还有雪人前那个瑟瑟发抖却笑靥如花的女孩儿呢?都不见了,不见了,一同啊,被溶解进了岁月里。就连那棵老树,都和记忆里的老屋一起,不着痕迹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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