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

      春花是我家以前的邻居。所以，我今天说的是一个真实的事儿。

      春花的智力有问题，村里的人说不上来就说她有精神病，春花不是哑巴但不会说话，大家都叫她勺春花（我们那边“勺”是“疯”的意思）。春花的头发经常乱糟糟的还夹着干草，是她男人给她剪的，脸有时候洗有时候不洗，春花长的不丑，就是脏，她的眼睛很大，纤瘦的身子佝偻着，穿着破烂的不合身的衣服，袖子长出好一截，已经磨破了，她用毛线绳系着裤子，上厕所经常解不开，尿裤子是常有的事儿。

        九二年的时候春花和我妈同一年嫁了过来，她男人的妹妹嫁给了春花的哥哥，春花和村里很多人一样是换过来的媳妇儿。听我妈他们说春花他男人结婚前不知道她傻，结婚那天见着人就大哭了一场，但他妹妹愿意，春花退不回去，还有他家太穷，亲戚们都说将就吧，能生孩子就行，这一将就就是二十几年。

        春花她男人经常打她，因为春花不会做饭，不会蒸馍，不会洗衣服，她男人也教她，但做的不合心意就打。春花生过好几个孩子，她男人没操心好，有的让被子捂死了，有的流产了。孩子没了她男人抱着褥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我们一群孩子就在她家院墙外的高台上悄悄看着，春花没出来，我不知道她什么表情，我奶奶过来把我们轰走了。春花经常在她家门台子上看着路过的孩子傻笑，但孩子们都怕她，用石子扔她，大声吼她。有一年冬天，路过的大孩子把雪球扔进了她的衣服里，捉弄她。几天后夜里下雪，我们听到大哭的声音，跑出去一看，是春花跪在雪地里大吼大哭，寒气、眼泪、鼻涕把她的头发糊了一脸。春花的孩子又没了。那天雪很大，纷纷扬扬的掉下来，院子里的灯泡昏黄的灯光把雪花衬的好清楚，春花的哭声叫起了周围好多睡着的和没睡着的人。我妈也在旁边哭，我奶奶也跟着哭，我爸和他男人把春花抬了进去。后来我妈说，你看，她知道的，她知道娃没了，她也是妈……

        我去外地上大学的那一年春花又生了一个孩子，她嫂子过来照看着，周围婶婶，奶奶们也经常去看，孩子很健康。不久，春花生病了，没上药店，更没去医院，春花去世了。我回去的时候听我妈说，她男人没钱办丧事，村委会和亲戚出的钱，春花被放在一张粮食柜里下葬了……

        春花的孩子叫金金，村里老师给起的名字，说她价值百金。金金很漂亮，眼睛黑溜溜的，也不认生，经常让我爸给她剪头发。后来，金金和她爸搬到其他地儿去了，上了学，学习很好，她爸卖水果供她念书，有时候会打视频给我妈，她叫我妈奶奶，而我再没见过了，以后应该会见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