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军礼在我心中的代名词就是尊重、执行和敬畏。所以当老师布置作文《我的理想》时,毫不犹豫地就是当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虽然这个理想到现在都没有实现,而每当看到敬礼的场面,敬畏之心仍然油然而生。
直到看完电影《芳华》,对军礼的敬畏,却参杂了雨打芭蕉般的悲凉。
《芳华》的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的某军区文工团。
刘峰木匠出身,当兵前身份卑微,但他是一个好人,是文工团的活雷锋,事无俱细,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他。他吃饺子皮,把好饺子让给别人;他不远万里,拎着大包小包挤火车给每一位战友带来家乡的味道;炊事班的猪跑了,都需要他去抓回来。
刘峰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到了什么程度?女士兵的脚拉练中起了泡,他要去给人家挑破,不管脚有多臭;战友手表坏了,因为名贵,师傅不敢修,他潜心研究,然后修好了;战友要结婚,为了帮战友省下买沙发的钱,他亲自给战友做;何小萍因为出汗多,有体臭,人家不愿意和她伴舞,只有刘峰挺着受伤的腰站起来协助她。
这些也就算了,团里推荐他去上大学,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学,竟然因为别人也需要,他就拱手相让。
刘峰就是这样一个“毫不为己,专门为人”的人,非常符合那个年代所宣扬的价值观。
而这些换来的,却是人们对他善良行为的习以为常,从而少了对他善良行为的感激之情。在人们心中,他就是活雷锋,这是他本来的样子,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
20来岁的青春,谁没有芳华?当刘峰向林丁丁表达爱慕之情,情急之中抱住林丁丁的时候,恰巧被别人看到,这在现在看来再也寻常不过的事,可那时的人们却认为是大逆不道、离经判德。林丁丁为了自保,向上级告发,说是刘峰触摸了她。刘峰因此跌落神坛,人也被贬到了西南边陲的小镇去伐木。
除了自小缺少爱,来到部队后以为可以改变现状却依然被战友排挤、取笑的何小萍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刘峰送行。
刘峰离开的时候,文工团的大门外正下着倾盆大雨,雨滴打在撕破了口子的芭蕉叶上啪啪作响。何小萍淋着雨,面对着同样淋着雨越走越远的刘峰的背影,默默地敬着军礼,一动也不动,任凭风雨飘摇。
此时的敬礼,没有使我有一丝毫的敬畏之心,反而是扎进心窝的悲凉,如破碎的芭蕉叶。恨不得从脑门子上长出七张嘴,问:这难道就是善良应该有的结果?

换了一个环境的刘峰,当上了连长,这充分说明了刘峰的能力。
后来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刘峰右臂受了伤,受了伤的刘峰本可以撤回后方进行治疗,但为了救出更多的战友,誓死留在了前线,最终导致了截肢,少了一条胳膊。
离开部队后的战斗英雄刘峰,没有依靠国家养活着,而是奔波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市场中自食其力。按理说,至少应该受到人民的礼遇吧?相反,他的悲凉,仍然一个一个地接踵而来。城管收了他的车子,向他索要贿赂,罚他的款,甚至拳打脚踢,他的妻子竟也因为他的平凡,和一个长途货车司机跑了。
正当战斗英雄刘峰和何小萍潦倒着的时候,其他文工团的战友都在平步青云着。
诗人北岛多年以前写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在这部剧里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这是一种极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和思潮,我想,《芳华》的编剧严歌苓和导演冯小刚除了要揭示这些不合理的社会现实外,所表达的情感应该不仅仅于此吧?
1963年,一位叫玛莉·班尼的女孩写信给《芝加哥论坛报》,因为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帮妈妈把烤好的甜饼送到餐桌上,得到的只是一句“好孩子”的夸奖;而那个什么都不干,只知捣蛋的戴维(她的弟弟),得到的却是一个甜饼。她想问一问无所不知的儿童版栏目的主持人西勒·库斯特先生: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吗?为什么她在家和学校常看到一些像她这样的好孩子,被上帝遗忘了。
库斯特先生心情非常沉重,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提问。
三年后,库斯特先生参加了一个婚礼,看到新郎不小心错把戒指戴到了新娘的右手上,牧师极其善意而幽默地提醒新郎:“右手已经够完美了,我想你们最好还是用它来装扮左手吧”。
库斯特先生晃然大悟,右手之所以成为右手,本身就非常完美了,是没有必要再把饰物戴在右手上了。同理,那些善良的人,之所以常常被忽略,不就是因为他们已经非常完美了吗?于是,立即在《芝加哥论坛报》上给玛莉·班尼回信,该信在很短的时间内,被美国及欧洲一千多家报刊转载。
这是一碗纯正的鸡汤,足以安慰玛莉·班尼幼小而受伤的心灵。而我仍然愤愤不平,同为母亲的孩子,因为玛莉·班尼的善良,就不应该得到母亲的甜饼了吗?
好在《芳华》的片尾,当芳华渐逝,善良的刘峰和识得善良的何小萍终于走到一起了。
萧穗子在谈到战友聚会时说:“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一脸沧桑。倒是刘峰和小萍显得更为知足,话虽不多,却待人温和,看起来比别人都幸福。”
这是萧穗子在剧中的旁白,也是电影在尾声中的思想升华,更是同在文工团呆过的编剧和导演的美好愿望。
但愿这不仅仅只是愿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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