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

“你在哪里，小花。”

夜色阑珊，我踯躅在初遇小花的路灯下，望着空荡荡的四周，想起它在我身边的点点滴滴，不禁泪流满面。

我与小花相遇，纯属偶然。

那是一个西风瑟瑟的冬夜，我照例在离家不远的一条路上散步。夜灯的光线闪烁着厚重的温柔，企图覆盖那不断蔓延的冷意。我一边和朋友微信里轻松聊着，一边走着快步。任风冷冷地横扫着我的肌肤。

突然，有狗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定睛看前方，一只白色的狗宝宝出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它时而躲进路边停着的车底下，时而偷偷露出小脸望着我的方向，不断地叫着，声音稚嫩而清澈。仿佛在调皮地和我捉迷藏。又仿佛吸引着我的注意。我放慢脚步，轻轻地走近它。慢慢地蹲下来，与它隔着轮胎的距离对峙着。

这是一条白色的小流浪狗，应该出生没几个月。长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纯净无暇。小小的脸，被蓬乱的毛覆盖着，显得落魄而凄凉。它的四肢短小而灵活，行走在灯光下，就像一枚冬夜里的精灵，让人顿生怜爱之情。

我被它吸引住了。在考虑和惦念了整整一天后，我决定让它来到我的身边，即使我从来都没有过养动物的经验。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喜欢它。我冲动地想着，冲动地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晚上，我顺利地在老地方找到它。

把它带回家的路上，它倚在我怀里簌簌发抖。温软的小身体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全然没有与我对峙时的坚强。我捂着它“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轻轻地和它说着，它温顺地偶尔抬头看我一下，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又仿佛在思忖着什么。但我感觉，它在我怀里慢慢地不再害怕。

到家的第一步是为它洗澡。它瑟缩在浴室角落看着我，眼里写满恐惧。我依然轻轻地和它说着，微笑着，与它的眼神对视着。它终于让我将它泡在温水里，任由我搓着它脏乱的毛。任由我一遍又一遍地为它洗着。直到我觉得干净以后，才把它从水里捞出来吹干身体的全部。而从头到尾，它温顺地一声不吭。我不禁对它的喜爱又加深了一层，并为它取名“小花”。

第二天上午，我把小花带到宠物医院。宠物医生判断这是一只三个月左右的小母狗，并且是健康的。我心里暗暗一松。在那一刻，我与小花仿佛又走近了一层。它虽没有高贵的血统和出生，但生命都是平等的。它颠沛流离的生活，躲闪着滚滚的车轮，吃着残羹剩饭。我不知它流浪了多久，只是这瑟瑟寒风，让我很想给它一个温暖的窝。

为它除了虫之后，医生让我至少一礼拜后打疫苗。抱着小花走出宠物医院。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身上，它依然温顺地踡在我的臂弯里。已经没有了昨晚的恐惧。我不断地呼唤它，它也不断地抬头回应我。仿佛是某种感应一样，我与它悄悄建立着亲昵。仅仅一个晚上，它便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开始活泼起来。它有时仰着小脑袋盯着我看，小尾巴调皮地卷动着。仿佛在向我卖萌，又像是和我撒娇。小短腿机灵地在客厅里穿来穿去。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几乎在瞬间抓住了我的心。而它的到来，也为沉寂的家里增添了许多生机。

我以为小花会在我身边，一直呆到老。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仅仅两天三夜，它便离开了我。

小花犯事的那天早上，我在房间里。突然听到先生急切地叫我。我走到客厅，发觉小花那冒着热气的一滩便便，而彼时，先生在厨房里放下早餐。大声地告诉我，晚上他回来之前，小花从家里消失。母亲此时也说着小花的种种弊处，和它随地大小便的情况，并担忧倘若她回家，我肯定应付不过来。我开始陷入了沉思。是的，家里已经出现了隐隐的异味。小花会一天天长大。而冬天的室内多数是封闭的，小花若随地便便，势必给家里人带来麻烦。我一开始虽有闪过这个问题，但因被小花吸引而忽略了。而我此时才发觉当时的决定草率了一点。

望着在客厅里独自玩耍的小花，它依然调皮地在茶几下走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又一次会回到原点。我轻轻地唤着它的名字，它迅速地跑到我眼前，低声呜呜叫着，仿佛在向我撒娇。母亲又一次说着，放了它吧，它不适合在家里。想着先生说的流浪狗在家里始终有风险，我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那天上午似乎特别阴冷。风吹着落叶不断地飘零着，让人感觉有股离别的凄凉。我把小花放在老地方，便转身离开了。我害怕久留后，又会心软。没想到它很快跟着我出来，在我身后摇头晃脑地走着，我赶紧上车，看着它东张西望地找我。突然，它走到我的车底下，我立即发动车子，企图将它吓出来。然而我足足等了几分钟，依然未见它出来。我只好一点一点地移动车子掉头。它顺着车子来到路当中，我从反光镜中看到它望着我的方向，一下子流泪了。

整整一天的惦念，让我在晚饭后迅速地来到了老地方。然而，无论我怎么呼唤，都未见小花的身影。那只纸箱依然在老地方，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特别凄清。风吹散了我的头发，我不断用视线搜寻着小花的身影，急切地呼唤着它的名字。我多么希望它像在家里一样，听到我的声音后，摇着小尾巴向我走来。

我怀着失落的心情，不断地自责着，内疚着。开始为自己的草率而懊悔。想起小花无辜的眼神，想起它望着我开车决绝地离开它。或许，那一刻它比我更难受。我给了它一个美丽的梦幻，却在最短的时间里抛弃了它。我深深谴责自己卑劣的行为，任由眼泪决堤而下。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远处飘来的歌声，重重地击在我的心里。我踉跄地走在凌乱的风中，不断地反思着自己的行为。却又无奈地想着，或许，这便是流浪狗的命运，它们辗转在不同的人群里，没有梦想与希望，有的只是宿命。而我与小花，转身，已是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