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原创 陈深
今天的故事，十分真实。
是一位朋友拜托我，写给她男朋友看的。祝福他们，辗转好多年，仍能回到原点，终于在一起。
01
不知道大家曾经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
某一天，你穿着随意，素面朝天地戴着耳机到门口倒垃圾。当你伴着音乐哼哼哈哈模样十分痛快，动作十分潇洒扔垃圾的时候，忽然，撞见了曾经暗恋过的人。
对，没错，不是前任，而是曾经的暗恋对象。
02
这样的经历，我深刻体会过。
此人姓王，人称王帅。
暗恋他是十年前的事，总之与现在隔着N 条银河的距离。
十年前的我，尚处于怀春少女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别人看好看的小说，我也看。别人抄伤感的歌词，我也抄。自然别人暗恋帅气的男同学，我也得暗恋。
王帅正是那时我暗恋的头号对象。
记忆没有乱套的话，我是记得那时王帅的样子的。
高个子，短头发，黑边眼镜框，身上永远穿成套的校服，球鞋永远是经典的NIKE 。
对了，我怀疑自己暗恋王帅，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是我们一群同学之中，唯一一个穿NIKE 球鞋的。
03
我以前傻，做过蛮多蠢蠢的事儿。
这些蠢事里边，有八成是奔着王帅去的。
王帅家住学校附近，不远，走几条巷子就到。那时候为了多多接触他，靠近他，放学后就拉上闺蜜偷偷跟在他身后，直到亲眼看着他走进家门，才安心。
当然，青春里哪个怀春少女没有对暗恋对象做过这些事?
只不过我做得比一般少女要骚气得多。
我奶奶那时在学校附近推小推车卖绿豆沙冰，天气热，加上我们开的价钱比小卖部便宜，所以很多学生都来买。
但是王帅一直没来买。
别说买了，他要是来我整个档口给他都行。
虽然这是冒着被奶奶揍扁的风险。
起初我以为王帅不喜欢绿豆沙冰，但平常观察他多了，跟踪他多了之后，我才发现这货不是不喜欢喝外边的饮料，而是他没有钱。
那时候的中学生，虽说谈不上特富有，但口袋里该有的零花钱也是有的，更何况王帅这样一个，浑身名牌的帅哥?
因为苦于找不到请他喝绿豆沙的理由，我干脆将消息发散出去，对大家说“有事没事约王帅喝点饮料呗。”
话传出去之后，我就后悔了。哇，多傻啊，约不约王帅是别人的事，干啥由我来散布消息呀？
虽然纠结，虽然迷茫，可过了几天，这件事泛不起大风浪，我也就将它抛之脑后了。
我继续跟踪王帅。
但是有天下午放学，他走得急，而我被一些事拖住了就没来得及追上。
等我匆匆忙忙赶到他回校的那条小巷时，王帅已经不见了。
我偷偷摸摸往他家那个方向踱，在他家门口犹豫了很久。
至于犹豫什么，我也不知道。
总之就是一天不亲眼看着他走进家门，心里边堵得慌。
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王帅居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身后。
手里还捧着两杯绿豆沙。
而王帅本帅，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地站在我面前。
要描述一下我当时的心情?
嗯嗯嗯?大概就是紧张到牙齿咬舌头，心跳漏半拍那个程度吧。
见我不说话，王帅笑了笑。
没错，王帅，笑，了笑。
金庸老师不是有句名句:一见杨过误终生吗？我那时候认为更贴切的是:王帅一笑误终生啊！
王帅扯开嘴角弯出四十五度标准白牙笑之后，稍稍弯腰，眼睛平视着我，对我说“嗨，听说你到处和别人说，我穷到连绿豆沙都买不起呀？”
啊！
不!
王帅你误会了!
尽管我内心有一百万个反驳的理由，可是站在我面前的是王帅，我就一句话也憋不上来。
最后王帅将他手里的另一杯绿豆沙，缓慢地塞到我的手上。
“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不仅买得起自己的，还能顺便送你。”
04
王帅撩我了吧？
不止我一人有这种感觉吧？
是不是以为我们的纯纯故事会从这里开始?
不好意思，并没有。
我和王帅仍然像两条平行线，连QQ电话都不曾有，何来相交一说。
其实有些时候，生活蛮搞笑的。上一秒明明晴空万里，下一秒偏偏大雨倾盆。
就像昨天我和王帅还能互相暧昧，第二天我们就得各奔东西。
把我和王帅分开的第一道坎，自然是中考。
王帅成绩不算好，比我这个中等生还要差一大截，但是王帅之所以成为我们那一带唯一一个穿NIKE 球鞋的帅哥，也是有原因的。
王帅家里有矿，中考成绩出来之后，他爸爸妈妈砸重金，将他送进了市里面的重点高中。
不必怀疑，那个年代的确有这种操作。
我发挥正常，中中间间，不上不下，去了镇上一间还算可以的高中。
从此之后，镇上到市里那唯一一趟公交车，便是我继续暗恋王帅的距离。
不过老实说，那段时间慢慢地，暗恋王帅这件事，变得平淡，沉迷小说，倒开始提上日程。
我上高中的第一年，沉迷上看霸道总裁小说。我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看小说，完了还会记笔记，揣摩人物心境变化。
好几次，我看小说都被老师抓住了。老师恐吓我要请家长，我撒谎说家里只有奶奶，不忍她奔波至此，并承诺一定会改。
这种套路屡试不爽。
但伴随而来的后果，便是我越来越差的成绩。
差到什么地步呢？
我轻而易举地跑输倒数第一。
05
成绩的高速滑坡，使我难过了许久。
虽说我本来也不是特别厉害，但差得离谱，多少有些刺痛自尊。
我开始奋起直追的第一天，王帅站在了我们校门口。
班主任接到门卫室电话，再通知我，说校门口有人找。
我在全班狐疑的眼神之下，慢悠悠地踱步出去。
找，我?
爸妈在外地工作，奶奶还要看档，朋友们估计也都在上课，那谁能找我?
我带着满脑子疑惑，走到校门。
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穿着某某市重点高中校服的，王帅。
王，帅。
“王帅?”
听到我的惊呼之后，王帅有些尴尬地挠头。我俩互相沉默了几秒之后，同时开口。
“你怎么来这?”
“你饿不饿？”
06
于是在那个秋高气爽的傍晚，我仗着“有人找”的名义，翘了最后一节课，和王帅到学校后门吃麻辣烫。
“加辣吗？”
“使劲加。”
我和王帅吃了很久，但也沉默了很久。该死的是，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我们居然都不觉得尴尬，特别是我，我居然从心底里产生一种，舒服自在的感觉。
不知过了几分钟，大概在麻辣烫清底的时候，王帅可开的口。
“学习跟不上吗？”
我翻白眼。
“你跟得上吗？”
“我次次考第一。”
“倒数第一吧？”
“正数第一，700来分。”
我承认我听到王帅这些话，心里是非常惊讶的。才短短一个学期，王帅已经赶上来了，并且学得非常好。
这时我才深刻反省到，自己的堕落。
“我现在很差，倒数了，数学和物理跟不上，英语也有点吃力了。”
我很老实地交待。
王帅低头看了看碗底仅剩的汤水，接着从背后将书包转下来，拉开，拿出一台类似学习机之类的东西来。
他递给我。
我疑惑，没敢伸手拿。
他再次递给我，眼神坚定。
“这，这什么呀？”
我接过来，是一台新款的学习机器，我在电视上看过，据说可以同步课文，每天陪你背公式读单词。
“拿着用吧，每天学一学。”
“我为什么要拿?又不是我的东西?”
王帅半晌不出声。
临上晚自习前，他才开口。
“用点心学，我听说大学很好玩，不想去体验一下吗？”
07
我常常以为，那时候王帅的这句话，四舍五入就是表白了。
可是他是王帅啊。
个子那么高，人那么帅，家里又那么有钱，关键是学习也搞上去了，怎么会跟我表白?
可是后来偶遇同校的一个同学，我才知道，王帅为了知道我的消息，私底下给了这位同学无数好处。
而至于王帅为什么这样做，我纠结了很久也得不出一个答案。
我们的交集，仿佛还停留在那年小巷，他低着头质问我“听说你到处和别人说，我穷得买不起绿豆沙啊？”
08
直到高中即将毕业，我和王帅依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我总有一种幻觉，那就是我们都在相互看不见的维度里共同努力，虽然看不见，但我们一直在一起。
所以我的成绩才会逐渐好转，并成功站在了能去任何我想去的大学的高度。
尽管我和王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哦不，不用手指去数了，总共也就两次。
但我总是感觉，我和王帅很熟悉，非常熟悉，熟悉到即便我们连QQ电话都没有保存，却仍能在人海中一眼找到彼此。
我们的第三次见面，是在高考后的一个夏夜。
晚饭之后，我帮奶奶清洗完绿豆沙工具之后，踢上拖鞋，鬼使神差地走回了我曾经读过的中学。
而王帅的家，就在附近。
我是希望王帅也在家的。
可是我却不希望他遇见他。
毕竟我们不熟，说什么都是个问题。
然后我们还真的见面了。
当我得知自己慢慢踱向通往王帅家那条巷子时，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更不妙的是，王帅家的门，也正被慢悠悠地推开。
七月中旬，暑气未散，空气中尚存留着夏天的味道。
我穿着短袖短裤，踢着米旗老鼠拖鞋，穿过夏夜的屏障，视线落在同样看过来的王帅身上。
09
又这样了。
我们明明不熟，明明很少见面，可每次见了，开口第一句，总是那样自然。
自然得仿佛，我们是很熟悉很熟悉的人。
“考得怎么样？”
“还行。”
“你有手机吗？”
“没有。”
“我今天终于有了，给你。”
“我为什么要拿?”
“想加个QQ，想知道电话，想随时，联系。”
10
这样说起来，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是王帅的。
我捧着手机高兴了很久，但高兴之余，我开始了大学的打工生涯。
因为王帅的手机不是白拿的，我得给他送个更好的。
对了，我和王帅终于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了。
对了，我们没能一起读大学。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王帅觉悟得早，加上天赋高，轻而易举考上了重点大学。
而我呢，虽说奋起直追，但也因曾经堕落，落下很多基础，最终来了一间中中间间的大学。
蛮符合我的。
中中间间。
11
大学期间，和王帅的联系不算少。
但我们常常聊些非常幼稚的话题。
比如“吃饭了没？”
再比如“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我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谈恋爱，我和王帅还停留在互相问候的层面。
攒的钱差不多了，我去手机店给王帅买了新款的手机。
店员说是当下最潮流的款式。
我拿去给王帅的时候，王帅说很丑，拿去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心里有一股闷气，想发泄出来。
于是我将王帅之前给我的手机，塞回到他的手里。
“那谢谢你的靓手机了，我还是拿回我的丑手机好了。”
那之后我陷入了一个僵局。
我和王帅冷战了。
异地，不确定的关系，加冷战。
这无疑雪上加霜。
王帅找我找得好辛苦。
可我躲着不敢出来。
后来高中时候收王帅贿赂那个同学告诉我，为了和我保持联系，王帅做了很多。
他的家教很严。
他上中学的时候，没有零花钱。他上高中的时候有零花钱了，却没有手机。他上大学的时候有手机了也有钱了，我却和他冷战。
别看他很帅很有钱，实际上就是一个闷葫芦。没什么朋友，难得说几句话。
他唯一看上的，是那年常常跟在他身后，偷窥他上课记笔记，放学回家，还对所有人散布“他没有零花钱，穷得连绿豆沙都买不起”的小姑娘。
12
我挺庆幸知道这些事的。
可是知道了又怎样，王帅去军队了。
他去军队的两年里，发生了一些事。
王帅爸爸妈妈生意经营失败，他的家也面临拆迁。
拆迁的尾数讲得不顺，王帅爸爸妈妈气得不行。
我那时候已经在家附近工作了，工资还行，离得也近，最主要是能照顾奶奶。
傍晚我们摆摊的时候，看见有人在王帅家门口闹事。
奶奶上了年纪，多少知道拆迁队其中水很深。
奶奶也爱管事，二话不说上去和人理论了。
因为这件事，我们两家算是熟络了一些。我们的交往开始频繁，奶奶也常让我送好吃的过去。
自此，我算是真正认识，也了解到王帅的父母了。
拆了面临着住哪，拆了补偿的钱也不是说很多，王帅爸爸妈妈不敢轻易拿来翻身。
王帅的爸爸还说，送王帅去当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因为从小到大，王帅都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没有零花钱，他就不要。没有手机，他就不要。
但是王帅妈妈的一句话吓到我了。
王帅妈妈说“王帅一直挺乖的，但有天他忽然跟我说，他想要一台手机。我问他要来做什么？他说，想和喜欢的女生保持联系。”
13
我和王帅，都太慢热了。
我猜我们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以至于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们还停留在最初的地方。
参加工作之后，我觉得我是有些变化的。学会了打扮，也学会了迎合。
身边开始出现追求者。
但无论如何，他们横竖看起来，都不及王帅万分之一。
哪怕我和王帅，也就那样。
14
我也以为会一直那样。
直到。
直到某天我睡眼惺忪，踢着拖鞋到家门口倒垃圾。
我看见王帅，一身绿色军装，笔直地站在那里。
他走过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回来了。家里的任务，做完了。国家的任务，也做完了。现在，还剩你了。”
我眯了眯眼睛，又松开。
长吁一口气。
如释重负。
原来我和王帅，即便几百年几千年不见，还是那样熟悉。
熟悉到，一如初见。
15
故事来到这里，才刚开始。
老友和王姓帅哥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我写完她们的经历之后，同样如释重负，关掉电脑，吃个苹果。
嗯，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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