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嫁到我们老家的外地媳妇。
那时我还在念小学,大概三四年级。她穿着一袭白裙,站在我们学校操场的一棵大树旁,风吹起她的长发,我便记住了她——温柔而俊俏的一个女子。
她老公是我们的本家,大我们一个辈分,我们叫他叔叔,她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的婶婶。
听说她之所以嫁给这个叔叔,是因为怀孕了。
这个叔叔当时算得上是农村的大龄青年了,家境不好,在本地没有人家看得上。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光棍。
她却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
听大人们说起,怀孕的时候,她也就十七八岁。
大概年龄相差不小吧。
她的确年轻漂亮。
说起嫁,其实连一个仪式都没有——既没有领证,也没有摆酒席。
我在心里暗暗为她感到可惜。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
这个叔叔家离学校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她便常常来散步。偶尔也跟我们说上两句。
印象中的她,整个孕期也没有变丑过。
后来,她生了。
生了个儿子。
于是,她每天的事就成了照顾孩子。
大家暗地里都觉得,她应该不会跑掉。
生活艰苦的当时,外地媳妇偷跑的事经常发生。
在她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
我和发小结伴去学校操场,在一个周六的早上。
那时操场一角的泡桐花开得正好,一大簇一大簇地立在树顶。蓝紫色的花,格外耀眼。
我们爬不上去,就在树下等着风把花吹落。可等了很久,也没有两朵掉下来。而那掉下来的花,也已经是凋谢的样子。
我们很失望。
却刚好碰到班里一个男生的妹妹。小我们三四岁的样子。
我们问她借竹竿,打算直接把花敲下来。
她给了我们一根。
敲花的时候,她悄悄告诉我们:“我知道我哥哥在哪里!”脸上还有几分得意的神色。
我们并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他在谁谁(她)家里,和她睡觉呢!”
我的第一反应告诉我,她在我心里的纯洁美好,就要崩塌了。
男生是我们同学,也是个留级生,大我们两三岁。按年龄算来,也还小。
可我当时居然第一时间就相信了这件事情是真实的。
捡好了花,我们本要回家了。
他的妹妹喊住我们:“我带你们去找我哥哥!”
我不想去,我本对男生就怀有戒备,不想和他们走得太近。
可拗不过她们,便一同去了。
男生的妹妹先是敲门,可是没人应。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推不开。
见状,我们又要走。
他的妹妹又神神秘秘地说到:“跟我来!”
然后带我们绕到了房背后。
那时候几乎都是泥墙,时间久了,有些地方就会开裂,形成一条缝,有的大,有的小。只要不是特别严重,都不会有危险的。
男生的妹妹对着一条比较大的裂缝,往里喊着“哥哥”,我们都很疑惑。
她告诉我们,那里就是卧室,床就靠在墙边。
我惊呆了。
可是里面依然没人应答。
我兴趣索然,并不打算继续等下文。
男生的妹妹又喊到:“等等!”
转身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根小竹竿。
只见她把竹竿从裂缝里塞进去,边塞边说:“够到了!就是捅不动!”
看她那么费力,我随即上前帮她。
用手一推,一种反弹力瞬间就让我明白了——我们现在捅的,是蚊帐。
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面有声音了。
她在说:“谁?!”
我们如鼠窜一般逃走了。
跑到一个干了的池塘旁边,我们停了下来,激动地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
不一会儿,我们班那个男生过来了,问我们在干嘛。我们都敷衍着回答,包括他的妹妹,都不想理他。
见我们态度如此,他倒很快就离开了。
我们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经过她的门前。
她家的大门打开着。
她坐在院子里的一堵低矮的围墙边,低着头,用手抱着头。一动不动,并不抬头看我们。
我心里突然有了些歉意。
过了几年,听说她去城里做了鸡——她同村的一个姑娘介绍去的。
再见到的她,浓妆艳抹,还抽着烟。
又过了那么多年,听说她跟这个叔叔离婚了,只是她依然会回来,因为她的儿子。
听说她还在做她的“老本行”。
每次回来,也还是住在这个叔叔家里。
他们之间,也许都没有什么可以或者不可以的区分吧。
好多年没见到她了,也没从别人口中再得到她的消息,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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