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暴露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比如村里的道路，比如危房，但这些都离张立春很遥远，他只能考虑到自己的问题。正好张立春遇到点装修工程，他放下家里的一切全力以赴地出门挣钱了。临走也没忘嘱咐媳妇抽时间去检查检查。
无事长有事则短，时间总是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溜走。转眼干了四十多天活就在张立春没反应过来的时刻，时间已进入了秋季。暑热在知了的最后一声鸣叫中渐渐褪去，留下秋高气爽的秋天。张立春收拾了简单行李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回家后照例一通忙碌，看父母，看丈母娘，看这个亲戚那个朋友。总算是闲下来可以喘口气了，搬个小板凳正和老亲故邻们家长里短的唠着，村里的大喇叭又响了。
“乡亲们，现在播报一条通知：由于田间地头的路被雨水冲刷的千疮百孔，如今秋收在即，按照大队部要求，每家每户出一个劳动力准备修路。请大家带好铁锨镢头于明天早上八点自觉到大队部集合。乡亲们，修路可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请乡亲们积极参加。实在没办法参加的，可以以酬抵工。”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张立春恨村长潘玉海的声音恨得牙根痒痒。当他抬头听完，咬牙切齿地想要发表点意见，一转头看到所有邻居们已经开始了骂骂咧咧，那恨意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操，哪天给大喇叭砸了。”一个邻居把抽剩下的烟屁股狠狠地摔到地上，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村长一口一口咬进嘴里和着恨意一起吞下。
“把喇叭砸了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耽误村长挣钱吗？”另一个邻居嗤笑一声，很是鄙夷地看了刚才说话那个人一眼。
“挣钱？不是干义务工吗？怎么还和挣钱扯上关系了？”张立春听到这里，很是纳闷地问。
“立春，你不常在家不知道。很简单的道理，只要有义务工，不管是老百姓以酬代工还是村里出的机械费，最后不都是进了村长的腰包。你呀，还是太嫩了。”说话那人表情兴奋地对张立春解释，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那种凌驾于别人的之上的感觉，让他有种飘飘欲仙。
“这么说你有证据了呗？”张立春毫不客气，根本没考虑给他留情面地问。
“呃——”那人的得意突然凝固在脸上，就像便秘还非要蹲坑一样，“我也就是听说。”那人挠挠头，“就是听说！那么认真干嘛？嘿嘿。”马上转变成皮笑肉不笑，黢黑的脸变得更黑，边挠头边嘿嘿地装傻充愣。
张立春叹了口气，很是无语地望着他。“怎么说话呢？”父亲见那人很尴尬，眼一瞪，大声地指责张立春，“老百姓之间闲谈，用的着那么上纲上线吗？”又转头对那人说，“大兄弟，立春小，什么都不懂，你别往心里去哈。”
“不会，不会。”那人一边胡乱地摆手一边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没等大伙发表意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事啊，每年如此，大伙也别计较太多。村长说的对，受益的还是我们。要不然，往家拉苞米棒子都是个问题。”父亲以总结式的口吻说，“明天该出工出工。”
大伙其实都知道就算是抗衡也抗衡不过村长，只不过心里的怨气没法发泄。就着现在闲聊发泄一下而已，该干嘛的确还要干嘛。
秋天的风带来了阵阵凉意，伴着将要成熟的葡萄香吹过来，把大伙心里的不痛快也吹散了许多。张立春抬头望天，天高云淡，耳朵里听着邻居们的絮絮叨叨，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
天明显短了，张立春按照往常的时间急忙把媳妇接回来天已经快黑了。火红的晚霞映满了半边天，耳朵里是蛐蛐规律的叫声，一声一声如同和谐的乐曲，响彻这个秋天的傍晚。
“立春啊，盺雨也去检查了，同样没什么问题。听你姨说，她婆家的亲戚也是好几年没孩子，最后在他们村里找了个老中医吃了几服药，现在孩子都挺大了。我寻思着是不是哪天有时间我带盺雨也去看看？”母亲坐在饭桌前，不无忧愁地说。
“妈，既然我们都没问题就顺其自然吧。”张立春很不理解地说。
“什么叫顺其自然，趁着我和你妈现在体格还行不赶紧要，难道还要等着我们都不能动弹再要吗？到时候谁给你们看？”父亲饭也不吃了，重重地放下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母亲和媳妇也放下了筷子。小猫也感受到了不同，悄悄地往后退了退，只有圈里的大鹅依然发出“嘎嘎”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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