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再爱(30)

来世再爱(30)

乍寒还暖难将就

徘徊数里

绿桃杏花黄

柳垂燕飞挂红英

蜀江犹隔无情人

老集的母亲胡王氏戏班出生，脾气乖戾，傍位富豪做靠山，许她作姨太太，又抛弃她，娶了戏班里什么都不如她，在后台递送道具的小丫头，胡王氏气性大，把嗓子气倒了，老有口痰堵着，再也喊不出绕梁三日的金嗓子，她恼的寻死觅活，找富豪拼命，被对方打的破相，在戏班的地位天壤之别，击垮了她，横竖这辈子活不痛快，索兴放把火烧了富豪住宅，连夜拼命奔逃。屋漏偏遇连绵雨，跑到荒郊地染上伤寒，饥寒交迫的她躺在草丛，气若游丝，野狗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她连赶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木板上，盖床破棉絮，旁边有位陌生男子，相貌丑陋，见她醒了，咧开大嘴很高兴，为她端上热腾腾的小米饭，溜溜尖上有块肥白的猪油，她嚼都来不及嚼，恨不得把头拨掉从脖子将小米饭倒进肚子里，这副吃相，吓坏了男人，给她盛第二晚，结果，足足吃五碗，撑的动弹不得，又睡着了。

男子是矿工，带她到煤矿安了家，连生四个女儿盼来老集，金疙瘩样的捧在手里，日子过的红火时，男人死于吸肺病，这是常年在井下采煤吸入大量煤灰，导致肺肺部病变。

断了经济来源的胡王氏，带着五个未成年儿女，那日子，事后都不知咋过来的。女儿们先后缀学做小工和临时工，她去港口卸煤，好歹养大孩子，脾气却更坏，是工房出名的泼娘们。

她家的鸡少一只，从东到西，楞是把工房百多户人家骂个遍，从那后，都知道工房有这么个历害女人，人称鬼不缠。还有件事，她小女儿在食堂当饮事员，被副矿长的外甥女顶替，食堂的头儿让小女儿回家等，一等一年，胡王氏无法忍耐，直接找副矿长闹，人家上班她扯把椅子坐在对面，人家开会她闯进去，谁给她做工作，她指谁的鼻子祖宗十八代挨着骂，不重复，末了：我小女儿要进食堂，那是她的饭碗，再说，她一没犯错二不偷懒，三无作风问题，四敢于作斗争，抓过偷葱的右派，凭什么不让我女儿做工，她爸还是烈士呐。

起初，副矿长并没有把这个脸上有疤的女人放在眼里，他呵斥让她滚，该上去上哪去。听了这话，胡王氏反倒没气：你个龟鳖孙子，老娘今天陪你玩到底。从此，副矿长走哪跟哪，副矿长吃饭，她眼疾手快夺过他的碗，不用筷子，连抓带夹糊进嘴里。副矿长进厕所，她跟进厕所，也不避讳，趁他尿的畅快，用棍狠敲，惊的他尿不出来。副矿长回家，胡王氏跟着他回家，象在自己家里，照吃照喝，挤在他老婆身边鼾声震天，这么耗些日子，胡王氏的小女儿重新回到食堂上班，副矿长连同他外甥女调走了。

红双喜的门开再次被推开，胡王氏满脸抓住贼的神气，精神活跃，串进老集新房，准备教训这个儿媳。

自从告别有人捧场，有人喝彩的日子，她仇视所有美丽，特别对女人的容貌，她敏感憎恶，总觉的别人嘲讽她的苍老与丑陋，这种情绪体现在对她女儿身上，她从不妆扮她们，认为那样会勾引坏男人起意，柳绳儿是出名的美人儿，俏模样令她看了勾起往事的酸楚，她未料到这姑娘成为儿子的老婆，会终日晃在眼皮下，她很不受用。今天，这个光彩照人的柳绳儿踏进家门，她痛苦极了，在她看来，柳绳儿的来到对她是种漫漫不断的折磨——她实在漂亮。

房间里齐齐整整，物件摆放有序，柳绳儿见她带到来，亲热的喊妈，起身为她倒杯开水，胡王氏为掩饰尴尬，接过来喝，被烫个正着，气的她连水带杯砸向柳绳儿：你想烫死我，怎么的。

柳绳儿伸手一挡，水杯落在胡王氏身上，胡王氏跳起来：反了反了，这回真是反了。

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地上，哭天抹泪数落老集，从儿子落地起，一把屎一把尿，寒天腊月去河边拾菜叶，洗尿布拉扯大，她艰难困苦，把短命死鬼撇下的五个孩子拉成人，现在可好，熬成婆的媳妇反受媳妇气，这日子过的什么劲，说完，胡王氏双手擂地，鼻涕眼泪成把的甩。

老集呆在一边不知所措，他姐姐回来正好遇见，劝的劝，怨的怨，她们共同指责新媳妇不对。

柳绳儿沉默片刻，拎起一只暖瓶，朝准墙角狠命摔去，然后发疯般的把碗碟杯盘统统摔个稀烂，在众目的惊视下，若无其事对老集说：我们去离婚。

新婚之日小俩口闹离婚，这可是不吉利的事，所谓打倒的媳妇揣软的面，胡王氏这样见世面经风雨的女人都认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有男人丢女人，哪有女人丢男人的事，门外挤满看热闹的人，无人来劝胡王氏，倒是柳绳儿搀起胡王氏，清清脆脆地：妈，您老快起来，地下凉，寒了身子骨要生病的。

胡王氏的女儿们都是没见过阵势的人，下一步不知该怎么办，加上一个个都害怕在人场说话，木桩般立着，柳绳儿拿条毛巾给胡王氏，亲亲热热：妈，你老消消火，别跟我们小辈的一般见识，回头，我和他给您赔不是去，不该惹您生气。

一番话说的胡王氏怒消气散，讪讪走出门。外面人看到这幕，电话般传给后面看不见正急的人，没等胡王氏到自己房间，人群散开，留下吮着手指头不懂事的孩子。

关上门，柳绳儿温柔的搂住老集，凑在他耳边说：你难道忘了，你发过的誓言。那天，在大卡车上，四面是田野，你摸我的辫子，是这样，用右手指尖这样慢慢的，你还靠近我，把我的辫子衔在嘴里，上面有肥皂的香。 柳绳儿拥着老集到床上，老集被酒精翻腾着，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热闹，他眼前的物体不停旋转。他眼前浮现出小朵，小朵教唆他，他做了什么？他与小朵，第一次接触，除了小朵，他没碰过其他女孩，可是，柳绳儿告诉他，在卡车前排的副驾上，他让她失去贞操，他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柳绳儿坚持说有，他不可能忘的这么快，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小朵不承认他也会记当年每个细节，怎么能忘记和柳绳儿的初次呢？柳绳儿泪眼盈盈说，我看你一定是醉了，你真的忘记了吗？人家可是连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楚呢。

一番话，老集将信将疑。

你妈存心找茬我不怪，连你也存心让我难堪，你要是嫌我，离婚。

老集又悔又恼，怪自己鲁莽，他安慰柳绳儿，想：明天，好好找个地方想一想，是否是柳绳儿说的那样，靠，做过的事那么容易忘？该死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