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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太软(一)

心太软(一)

作者: 别山举水 | 来源:发表于2021-09-06 08:27 被阅读0次

    休息的时候,我会看看书写写字,感觉到眼睛疲乏时,就会听听歌曲缓解。我听的歌曲,大多是九十年代红极一时的歌,这其中必然就有任贤齐的《心太软》。

    听那时的歌,似乎每一首都有故事,都能勾起回忆,《心太软》更不例外。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听到《心太软》,是1997年8月1日。那个时候京九线开通不久,我正是在从麻城到东莞东的火车上,邂逅了这首歌。

    在挤得放不下脚板的车厢里,我像一条干鱼,紧紧地贴着一只椅背,口袋里放着一只巴掌那么大的收音机。一根瘦瘦的耳机线,顺着肩膀爬到我两侧的耳孔里。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不去想。也许是到了江西的地界吧,耳朵里忽然溢出一阵优美的旋律,“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将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

    我的心一下子被抓紧了,举起双手紧紧地抱住脑壳,生怕错过每一个音符。而在低头的刹那,我的泪已经流出来了。

    这是我第二次去广东。

    第一次去广东是94年,那个时候麻城还没有火车站,我是在武汉坐闷罐子车去广州,然后再转大巴去东莞的。

    而之所以独自一人去广东,不仅仅有命运的不甘,也带着一种逃离。

    1992年7月,我以几分之差高考落榜。因为家庭遭受变故,父亲病入膏肓,作物减产,连一头母猪都无然无故暴死,我选择了放弃复读。

    92年的下半年,我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扛着锄头下地,挑着稻谷上岸,将鞭子抽得啪啪响,将自己晒得黝黑又沧桑。

    那个时候已经兴起了打工,像我这种年纪的伙伴,已经不屑于在土地上蹦达了。开了年,他们就像鸟儿一样,飞到了祖国的四面八方,不愿回头。

    在土地上耕作,我陌生而又痛苦,父母也跟着痛苦,可中不中,午不午,出外,又暂时没有地方。

    好不容易熬到93年,我跟着伙伴们来到武汉白玉山一家砖厂,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在这儿,我主要是拖砖坯码砖坯。活不是很重,但钱很少。有时候也会捞捞外快,卸一两车煤,能够弄个十几二十块钱。

    在砖厂干活,就希望每天都是大太阳,哪怕身上烤得痛,也有活干。一碰上下雨的天气,就只能呆在宿舍里,打扑克打麻将,聊些乱七八糟的天。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么多厂,小伙子大都干建筑工地或者砖厂,姑娘们大多在餐馆,也有很多在砖厂。只要有活干,只要挣得到钱,没有什么挑挑拣拣的。

    我们这个砖厂,基本上清一色都是年轻人,并且男女各占一半,又都是老乡,大家很快都熟稔了。年轻的男女呆在一起久了,自然会生出许多情意来。

    砖厂很快就像一个婚姻介绍所,成就了许多对男女。其中有很多都是用一瓶汽水或者一碗热干面勾搭上的。还有听说只是用一个泥巴坨子就弄到一个女朋友。

    那当然是说三毛了,他将砖坯子拖到滑道里,然后坐在平板车的架子上,看着对面的姑娘弯腰直腰码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他心下一动,从湿砖坯上抠下一坨泥巴,朝姑娘散开的领口扔去,泥巴竟贴着胸脯进去了。

    在大家的起哄下,当天晚上他就牵起了姑娘的手。第二天早上,他就给姑娘打面条,中午休息的时候,姑娘就将他脏得发臭的衣服,扔到了脚盆里。

    那个时候的我,话语不多,喜欢写些情情爱爱的文字,将自己沉溺在或悲伤或欢喜的爱河里,无法自拔。用后来翠的话说,“你有一种忧郁的气质,总像很深情的样子。”

    翠是我们一组的,别的组都有成双成对的,驼子也开始着急起来。驼子说我们这一组,只有我和翠到了发情期,倘若我俩不在一起,实在辜负了青春。

    也是,像驼子啊,黑皮啊,文芳啊,都才十几岁,鼻涕都没揩干净,身子更是没型,估计夜里也不会做梦。

    驼子这家伙人小鬼大,有一次偷偷将我的日记撕下一页给了翠,说那是我写给她的。当然,那页文字很是煽情,写的时候我可是掏心掏肺。

    自此以后,翠真的是含了情,看我的眼光有些躲闪,脸上也红得频繁。而在们们的撺掇下,我的情感也不再压抑,开始向外涌了。

    我和翠的生活开始丰富多彩起来。翠开始买更多的洗衣粉,我开始跑更多的商店。天上的星星开始多两个人数了,月亮下开始有了依偎的身影。

    下雨的日子不再无聊,不仅有了我的歌声,也有了翠的欢笑。我笔下的文字也开始有了目标,有了方向,篇幅也开始增长,情感变得实在。

    那是一段美妙而浪漫的时光,在那贫瘠的岁月里,让我活得轻盈。

    到了秋天的时候,砖厂因为土地与附近的村民发生了纠纷,不得不停工。我和伙伴们转到红钢城一个小区挖下水道,整天将影子丢在污水里。而翠去了汉口老乡那儿,找到一家小餐馆做了服务员。

    那个时候武汉还没有二桥,从武昌到汉口要绕很远的路,一来一去要走好久。我的手头经常没有钱,去翠那边很少。每次去了,她都是在忙,我只能在餐馆对着她匆忙的背影聊一会儿天,很快又匆匆赶回。

    更多的时候,我将那深深的思念转化成文字,藏在自己的本子里。

    11月份的时候,我又去汉口找翠,她老乡却说她回到砖厂了。我掉头就走,没有去红钢城,而是直接到白玉山砖厂。

    那天下着细雨,当我转过弯,走到那条土路上时,翠和一个男孩扣着手迎面走来。我躲闪不及,僵在那儿。

    翠也吃了一惊,脸色发白,赶紧扔掉那男孩的手。我很快反应过来,硬着头皮走过去。翠停住了,张了张嘴,似乎还招了招手。我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低着头朝前走。

    估计她们看不到了,我才转到一处已经收割了的田梗上,不管地上湿不湿,一屁股坐下来,像被人抽了筋。

    就在三个月前,我和翠还坐在这条田埂上,肩并着肩。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从没有喝过酒的我,晚上醉得一塌糊涂。

    驼子他们后来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撸起袖子,火气冲天地要去找那挖我墙角的人,“格八毛的,不给点颜色,不知道我们是堰头垸的人。”

    在我磕头又作揖的劝说下,他们才消了火气。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在我面前提那个“骚狐狸”了。我又开始沉默起来,笔下的文字又变得茫然无绪,故作呻吟。

    黄亚洲,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总是纸短情长,无非他乡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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