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冬日醒来。
清晨的雾气大,氤氲了眼镜的色彩。我独身一人,行走在天地之中。
室友在梦中沉睡。她编织了一个摇晃着的秋千,孩童般肆意张扬,她说秋千很漂亮,她想一直享受翩飞的感觉。所以她很矮,她在二十岁的年纪仍旧和十五岁一样高。
时间还很早。
爬上一个悠长的台阶,小贩窗口的豆浆机呼呼的冒着热气。他拄着脸颊冲我友好的笑,弥漫在眼睛下的黑眼圈绕成豆浆杯口的形状。
他说他很困,他渴望一个自然醒的早晨,一个长达八小时的睡眠,他忽然收起了眼底的渴望,他说他的小女儿应该快醒了,她上中学,最喜欢在早晨读他听不懂的语言。他嘴角的笑有浅浅的炫耀,更有女儿一个晨读酝酿的满足。
离开时我捧了一杯热乎乎的豆浆,手指贪婪的吸收着这冬日弥足珍贵的温度。我笑笑,逐渐温暖的指间似乎有爸爸的温度。
绕过一片安静的树,忽然想对脚下的绿草说声抱歉,我是否惊扰了你的生长,是否伤害了你在冬日傲然的头颅。记得小时候,不小心踩到卧在一旁的小狗,我红了脸说抱歉,妈妈说:“它听不懂的。”可是我能听的懂啊,我有心,它有耳朵。
我不想欠他人一句抱歉,在心底为自己记上一笔账,也许我这辈子都还不起的。
你有没有见过清早晨的太阳。
它踏尽黑夜缓缓而来,不是守夜人,也不懂无私和自私。
它贪婪的释放自己的光芒,把浓雾驱赶,把安静驱散,它张扬而任性,它说我就是想散发光芒,它说我来的意义就是温暖,它说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它真幸福,它喜爱着它的使命,享受着它的时间。
然而有人说,你不要太慷慨,你看你,无私的像个傻子。
傻子是什么呢?
路边商铺旁堆放有废弃的泡沫,有人蜷缩着身姿用一件破旧的棉被把自己裹在上面。那块临时的泡沫板是他今夜的家。
明日他也许还在这里,也许赶往下一个街道,躺在一块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大概是真的傻吧,现在不流行乞讨,也不流行破旧的衣服,纵使他只是因为疾病,因为这个社会的不公平。可他还是坚持着,也许哪天一些都会好的,他安慰自己。
可他不知道,这个社会的真真假假像商场里闪烁的彩灯,他的真,也许哪天就被淹没在了下一个泡沫板上。
路边逐渐有了行人。也有了喧闹。
冬日使这座城市像垂暮的老人。
公交车上随风飘起的塑料袋有人匆匆趁着无车的缝隙跑到马路中央捡起,他搓搓手等待下一片垃圾。
没看到烤红薯,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物理学上说分子的运动轨迹是无时无刻都在改变的,所以我在这里遇见烤红薯的气味,概率是多大呢。我偷偷瞥见了经过的老爷爷手中露出的褐色一角,他走向马路那边等待的老奶奶时,烤红薯被传递给了另一个人。
我讨厌冬日,又喜欢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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