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老北京人。我还真不知道我的老祖先到底是哪里的,反正到了我爷爷辈就已经是北京的老住户了。
小时候听家里人说,我家原是开小玈店的,解放后政府到我家来没收房子,想进行公私合营。结果到了我家一看,哇噻,管事的干部大骂起那个街道积极分子起起来:“就这样的人家,你还没收他家房子,你想让一群傻子睡马路,想给社会主义抹黑吗?”听说,当时把那个街道积极分子给↓吓的,脸都白了。
对了,我家傻子很多。
我爷奶共生了十四个孩子,除了死了的5个和我老爸之外,全都是傻子,也就是你们文化人所说的智障患者,有男有女。其实就连我爸的脑子也不太精明,比起平常人来,可称得上是老北京俗称的半膘子,二百五。
解放以后,小旅店不能开了,我家再也不用全都挤在一起住了。如今,他们都去世了。总之他们在平安中,穷困得过了平静的一生,虽然他们对社会,国家,家庭没有过任何贡献。但同时,也没伤害过人。爸爸找了同样不精明的妈妈,然后就生下了我。我也是在极度贫困和痛苦的劳累中长大。
后来妈妈爸爸也去世了。于是。在北京的某个偏辟的角落,就有了许多间,低矮的平房空了出来。
改革初期,全国各地有许多人涌向北京,于是我把空闲出来的房子出租出去。我的家庭也比一般北京人提前过上了小康生活。
一天,我坐在在自家的门前,看到一对农村来的夫妻,抱着他们胖胖大大的儿子,向我走来。显然,他们也是为了租房,并且已经走过了不是一两家了。我很奇怪,他们的儿子明明已经很大了嘛,为什么自己不下来走路,而要让已经明显疲惫的父母抱着。
走到我的面前,那个男人首先小心翼翼的开口了:“大姐,一看您就是好心的人”,大姐,我们俩夫妻来北京是为了给俺傻儿看傻病的,您看。我们又没啥钱,您的房租能不能少要点?”
什么?傻儿?我心里一惊。但是转念一想,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奉乘我是好心的人。我心里别提多受用了、因为家里人大多智障的原因,我的自尊心敏感而脆弱。并因此打过街骂遍巷,我可是这一带有名的泼妇,外号叫做大混蛋王的就是在下。第一次听人管我叫:好心的人,心里忽然涌出了好多小感动。我想延长说话的时间于是顺口说道:“孩子怎么啦?
那俩夫妻俩一听我说这话俩眼竟放出光来,有着似乎接到圣旨般的兴奋。那女的敢紧上前把那个男人
挤到了身后,忙不迭的说道:姐啊,俺儿刚出生那会儿,别提俺儿多好了,又白又胖,不吵不闹,是个白白胖胖的乖娃。村里人人都夸我有福气,生了个老实听话的好孩子,可谁承想。到了五六岁上学的年纪,还是吃饱了睡,不吵不闹、不给吃也不知道哭。俺这才明白,原来俺生了个傻子啊!”说到这里这个女人就泪流满面了。
我并,没在意她说了些什么,转头开始打量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不同。白白的胖脸,大大的黑黑的眼睛。表面上看来,与正常孩子没什么不同。我心里暗暗叹气,想不到竟是个傻子。想起我家在社会上的种种不易,我绝顶帮他们。
我家的房子原是一个小四和院。解放前,为了生意,一家挤在正房中一间较大的房间。解放后,因为不能做生意,房间大小就没改变。我家是有非常小的房间的,我就在厢房给他们找了一间最小的房间。打开门,这两口子一边看,一边说很好很好。看他们满意,我就马上敲定了价格。两口子小声嘀咕了一会儿,还是要求我降价,我坚决的摇了摇头。最后,他们同意了,我把钥匙给了他们。我想,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因为,我给的租房价格,是我们这一带的最低价。我也是本着同情他们帮助他们的原则,才要的这个价格。 他们怎么会不同意呢?
他们入住后,我也没怎么注意他们家。只是听别的住户说,孩子的爸爸找到了工作。孩子的妈,我有时后,也能见到。她则在家带孩子做饭。后来也听别的住户说孩子妈妈带孩子去看病了。看病的效果不太好。
很快春节到了,许多住户选择回乡,我家的院子一下子清静很多。我以为都回乡了,在我检查的时后,我竟然发现这一家并没回家乡。我敲门进去,就和孩子的妈妈,聊起了天。通过聊天得知,孩子爸爸,在大多数人回乡过年时,上班,是可以获得三倍的工资。这在文革的时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时代就在我们的不知不觉中进步了。
我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人家聊天,房客们的离去,使我和他们家的距离无意得拉进了。我在谈话时打量了这间小小的屋子。屋子在寒冷的冬天并没烧炉子。到处堆满了女主人捡的能卖的破烂。甭说,是这位孩子妈,带着着个智障的孩子拾的。无意中,我看到了他家角落里,放的我扔掉的旧服。我就有些诧异了。她看到我的表情,连忙解释到:这些都是您扔掉不要我才拾回来的!"我连忙说到:“我知道我知道“”。接着我又说到:“我没想到,你需要这些东西,我要知道你需要,我还不如直接送给你。也胜得我到公共垃圾投放点跑一趟了。”她止不住的对我道谢。
后来他们的孩子在北京上了特殊学校。成年后找了一家专门招收残疾人的工厂上班。收入也是可以的。
中国这个社会,真是在我们不经意间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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