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雪了,肖玉是欢喜的。回家后她还没有见着一场雪。倒也不能说期盼着能下一场雪、看一场雪,只是觉得下雪这件事情得随缘,不用看天气预报,不用听别人说,只是希望在下雪的时候身旁刚好有人,情人也好,朋友也好,总归是要有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陪着的,这样才称得上浪漫美好,否则就是孤独凄凉了。
肖玉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灰色围巾,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下那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扑闪着。她是骄傲的,又是孤独的。即使站在人群里,她依旧是孤独的,并且常常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加孤独些。但是她又是无比骄傲清高的,嘴里说着自己事事不如人,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是比别人高一等的。于是她独自挣扎着,独自煎熬着,既不要别人看透自己,又渴望找到一个知己,哭诉自己的不易,流那些流了无数次的泪,揭那些久远的疤。她依旧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即使努力做出成熟懂事的大人模样,但她的骨子里依然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丫头。她的痛需要被理解、被安慰,她的眼泪需要有人擦、有人怜,她的心酸和不堪总是需要倾诉的。她不是不需要,只是没有遇上那么一个人,一个可以让她放下芥蒂,诉说衷肠的人。一开始的时候她对这样的一个人也是充满期待和幻想的,她也和无数个小女孩一样躺在床上,做着白马王子的美梦,她总是想像着美好的未来。但是时间越长,耐力就越少,倒不是说不做梦了,只是做得少了,而且也明白不可能了,也就不愿再做了。那些梦是更年少时候做的,是只属于当时的肖玉的。回忆起那些梦,气味还是甜的,只是眼泪是咸的,还带点苦涩。
肖玉站在冬夜下着雪的路边,看着人来人往留下的脚印,有大脚有小脚,慢慢的,大大小小混合在一起,也就只能看清自己脚下了。她就这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知不觉脚也冻麻了,腿也冻僵了,她打了个颤,准备回家去了。晚上行人不多,都是戴着帽子或口罩的,谁也看不清楚对方是谁,偶尔上来一辆车,车灯往行人脸上一闪,那双眼睛一躲,有时候一眼便可以看出来那人是谁,有时候需要看很久,有时候看了也没认出来,有时候低着头不愿去看。擦肩而过大概就是这样来的。肖玉倒是希望能和他擦肩而过了,不用留下什么牵绊,也就不用生什么小心思了。但是他的车灯却直直地打在了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的全身,成了黑夜中的一点光。
肖玉睁大了眼睛,想透过那扇玻璃看看车里是谁,人没看清,倒是看清了车身,那是一辆黑色汽车,肖玉不懂是什么牌子,但是模样是记住了。他喜欢车,所以舍得花钱买车,肖玉倒喜欢买房,房子才最可靠安全,车会跑,房子不会跑……
肖玉知道了往自己身上打灯的人是谁,或者说从一开始她便模模糊糊地觉得这辆车是专门找上自己的。此刻她的心里是欢喜的,是雀跃的,不过倒是旁人看不出来的欢喜和雀跃,那是一个秘密,女生有好多秘密,是不让“他”知道的。肖玉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矜持地等着他的主动,虽然他不是一个地道的绅士,但是对待打从心底心疼的人,他可以做出天赋般的绅士。
他从车上下来,穿着一件黑色羊绒衫,面对这样的天气算是单薄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又该埋怨他的粗心大意了,这次她倒是忍住了。他站在她的面前傻笑着,她的心里是甜蜜的,黑夜能看清她的双眼是含情脉脉的。她的羽绒服上已经积满了一层厚厚的雪,脚麻了,腿僵了,但是她不着急回家了,情愿在那里站着,和他一起站着。
肖玉是熟悉他的,他的家庭、他的工作、他的经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对她来说都是透明的,就像河水结的冰,虽然透过冰看到的他是不一样的,变了形的,但是对肖玉来说那也是独一无二的,那说明他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是他的一部分,或多或少的一部分。她总是在证明这部分多了多少,又少了多少?这是一道没有答案的证明题,穷极一生,她都没法证明出来自己在他的心中占着多大分量。
但是和他就这样面对着面站着,肖玉就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是他的唯一了,她觉得此刻自己已经占据他的全身心了,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从前她以为自己要的很多,既要钱,也要情。但是到了他的身边,她全然把那些都忘了,她只想着情了。到了他身边,她也不骄傲了,不孤独了,她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哭得也像个小孩子。她的美梦没能实现,但是他给她编织了一个不一样的美梦,这个美梦更加真实,是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肖玉等着他开口,就像她的全身的细胞正等着像花瓣一样盛开一样……空气是安静的,雪还在下……然后,一刹那的功夫,沉重脆耳的鸣笛声从肖玉的身旁响起,她的身上的花瓣顿时凋零了,她的含情脉脉的双眼受到了惊讶,雪也不再那么得诗情画意,倒成了孤独凄凉的雪了。车门开了,一个长发及腰的女生出现了,带着那双可以直接刺伤肖玉的眼睛。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长在那张胜利者的脸上,满是讽刺!她帮他披上了一件黑色大衣,嘱咐他快点上车。肖玉笑了,五官扭在一起,在黑夜里看起来也是笑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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