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匮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祖母心灵手巧,自有她的办法,比魔术师变戏法还厉害三分,点石成金,硬是把贫穷无望的生活演绎成活色生香,“金山银山”,涂抹上浓墨重彩,斑斓七彩,长空彩虹似的,叫人念兹在兹。
若说生活就是打仗,打持久战,祖母深谙此道,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比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骁勇善战之将还厉害,不管“战场”环境多么恶劣,己方形势多么严峻,总是从容应对,不慌不忙。
她的兵马,得力干将就是那一排排其貌不扬,实则“实力不俗”的坛坛罐罐。哦!千万莫小瞧,小觑不得呢!第一“大将”就是装甜酒胡子的坛子,上好的糯米先泡后蒸,然后晾干,再装坛密封,几十天之后,时间就像魔术师,把米变幻出叫人垂涎欲滴的甜酒来,舀一碗,几口就干了;放到一个瓦罐里,加一勺水,烧开之后打几个鸡蛋,再加一点白糖,在滴水成冰的冬天,那个甜,那个暖,那个美,若再放一块糍粑,哟!甜到心里去了;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吧,贪吃甜酒,居然醉倒在坛子旁边,脸红耳热,可以跟关公的重枣脸媲美呢!呵呵,醉了,醉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
第二“大将”自然是腌菜坛子,什么都可以腌,萝卜、辣椒、蒜头、藠头、豆角、刀巴豆……很神奇呢!那长长的豆角摘回来后清洗干净,弯成一束束,盘成发髻一样放入坛子里,加一些盐水,十天半月,立马晶莹通透,又酸又脆,又香又甜,咬一口,下饭的津液即生,几根酸豆角,一大碗饭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扫而光;那小萝卜更加好吃了。看有看相,晶莹剔透,玲珑有致,圆润得体;甚至光可鉴人,“白璧无瑕”,玉手纤纤!内有内涵,酸、脆、咸、甜恰到好处,唇齿留香呢!若论看相,与小萝卜头相比,那红辣椒青辣椒也是不遑多让。说红吧,红得如山丹丹花开红艳艳,透骨,发紫,妖娆,不忍咬一口;说青吧,青翠欲滴,远山如黛,或者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呢!不过,既然是辣椒,辣得很呢!咬一大口辣得你呼哧呼哧,甚至呼吸困难,舌子发麻,心口发烧,眉头发皱,不愧为小辣椒呀!真是一团火,欲罢不能,像极了小女子性格,好看好吃好辣哟……
第三“大将”当然是装霉豆腐和麦子酱的坛子,还有干萝卜头,干豆角,干茄子,干刀巴豆……什么都可以干,保持一年或几年不坏呢!
除了坛坛罐罐之外,当然还有拿手绝活。比方说香椿,菌子,地耳之类的。到了她手里,即便是一坨屎都要变香,何况是山珍呢!但要说最难忘的还是荷叶包肉灶火煨。先把一块瘦猪肉剁烂斩碎,用青翠的荷叶包了,用粗线扎起来,塞到灶火膛内,用柴火灰掩住;然后烧火煮饭炒菜,忙完了,那肉香透过荷叶,透过柴灰,透过灶台漫溢出来,氤氲缭绕,随着炊烟袅袅,香飘屋外,香飘村外,香飘山外,不说吃,闻着这浓郁的夹杂着荷叶青香和肉香的香味就先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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