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敢随意的提起母亲,亦不敢轻易提笔书写伟大的母亲。把对母亲的爱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面对和触碰心上尚未结痂的伤痕。
母亲名叫李成,一米五八的瘦小个子,从我懂事起就没有见她长胖过,永远都留着齐耳的短直发,双眼皮的眼睛圆圆黑黑的,一口整齐的牙齿,大家都说我长得最像母亲,可我觉得母亲比我漂亮多了。小时候听父亲说母亲还是姑娘家时,扎着两条麻花辫子,嫁给父亲后才剪短的,那时我听了就托着腮帮,想像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应该是灵动而美丽可爱的。
瘦小的母亲却人如其名,虽没有上过学堂,但有着男人的胸怀与大度,一颗远近皆知的善良的心。一辈子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亦不言人长短。
母亲22岁时生下了大哥,24岁那年开始学接生。除了大哥以外,接下来的六个孩子,都是母亲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自己接生,从没做过月子,生产完了还得提着衣服去村里的灌田水沟刷洗,一双腿泡到水肿。
诺大的下青村和相邻的村庄以及东江边居住的渔民,现六十四岁前的男女都是母亲接生的,他(她)们降临在这个世上的第一次澡是母亲给洗的。在没有计划生育的那些年代,母亲是常年累月的每天都在接生,有时遇上有几个同一天待产的产妇,母亲是跑了这边跑那边,来回奔波。以前的农村的人生孩子哪来的照B超,也没有开刀的,不管痛上一天一夜也是等着自然顺产。孕妇肚子一疼,家属便急急忙忙来家门口大声唤:“成婶成婶,在家吗!”,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不轮白天黑夜,母亲只要一听到叫唤,就迅速提着她的接生箱跟随产妇家属一起过去。母亲熬了多少的无眠夜啊,这份神圣和无比辛苦的工作,母亲一做就是36年,无怨无悔,整整一万多个日夜!
在母亲腹中的十个月里,我见证了许多我的小学同级的同龄同学降临到人间的光辉时刻。发小淑娟比我大我11天,她虽看不见我,可我却是先听到她的哭声呢。
母亲这么忙,除了在她的肚子里我能日夜和她呆在一起,待我出生后,却极难陪伴在身边了,有时我睡着了她才回来,醒来的时候她又不在家了。那时家里养了头黑色带白圆点的大母猪,每年都会下一大窝小猪仔,哥哥姐姐们都上学去时,三四岁的我一个人在家,不是趴在母猪的柔软大肚子上睡觉,就是躺在门坎石上睡着了。童年记忆里,陪伴我的那头大母猪的模样是那么的清晰。
也许是太没有安全感,太渴望像别的孩子一样,可以每天都能见到母亲,可以常常和母亲一起,可以每晚都能在母亲怀抱中睡去,因此,从出生到四岁我仍戒不掉母乳,只有在吃奶的时刻才能实实在在地呆在母亲的怀抱里,真真切切地感受母亲的心跳与温暖。想母亲时,我是哭着闹着要找妈妈,晚上也不睡,大姐背着我怎么也哄不停,听大姐说,有一次爸爸实在气得不行,忙活了一整天,闹得他一晚都不能睡,就拿了舀米的口盅来罩住我的口鼻,说把捂死我好了,大姐吓到大哭,把我从父亲手里抢过来。
四岁那年,母亲真的已经没有母乳喂养我了,无奈只能叫大姐把我带到博罗县城的伯母家去住。有一个晚上睡着了翻身,从木架床上摔了下来,吓得大姐魂都丢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是把奶戒了,大姐总算完成了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兴高采烈地把我带回家。所以,直到长大了,见母亲不在家到处找母亲,母亲一回来听说了,就会骂我一句话:“想吃奶啊!”
和母亲一起,有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新。五年级时,有几天时间父亲出差去了上海,家里的房子很多也很大,平日里我是不管白天晚上都不敢一个人进房间的,总要拉着姐姐一起,既怕黑也怕“鬼”。那晚,睡到半夜,我听到大院子的铁门有声响,竖起耳朵倾听,担心有坏人进来了。那时哥哥们都已娶妻生子,就住在左边和右边的房间里,都熟睡了。
我叫醒母亲,和她说听到有声音,一探究竟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只犹豫了几分钟,一股誓死保卫家园、保护母亲的力量让我决定用梯子爬上房间的隔板层上,打开木窗户,取下木窗的木条棍柱子,钻出阁楼,一直爬到阁楼石栏边,借着月光四处张望,学着父亲的声音粗旷的大声喝到:“谁,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开枪了!”(父亲以前是民兵的头头)连吼了两三声,没有声响,才快快爬下阁楼,紧张地跳上床去把被子盖得密密实实的。长大后每每忆起那晚,虽幼稚搞笑,但却是我最勇敢的一次表现,父不在,当自强,这是一种责任,无关年龄大小,无关男身女身。
长大以后出来读书,工作成家后,母亲也六十多岁了,虽没有接生,而我却没有时常陪伴母亲,也未能好好尽孝,总以为有的是时间,却没有想到时间不等人,尽孝要尽早。
2012年,是恶梦的一年,是母亲受尽苦难折磨的一年,是我害怕回忆的一年!76岁的母亲因为头昏摔倒了,在老家医院呆了三天。只要一搬动母亲,她就剧烈的疼痛,医院竟没能查出母亲的髋关骨已碎了,也没有替母亲插尿管,母亲要上洗手间就让哥嫂们抬着她的腿去!骨头碎了怎可以搬动啊,在巨疼下,又怎能排出尿啊……,我判断母亲一定是骨头断了,坚决将母亲接到中心医院,经检查,的确是股骨头碎了。因病床紧张,母亲被暂时安排在中医外科借住。几经周折,一周后,母亲才住进骨科住院部,膀肛潴留尿用尿管足足导出了850毫升,再迟膀胱就会破裂了。母亲啊,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疼啊,您是怎样忍受着这些难受和疼痛啊!
三天后安排做手术,然而,切开十几厘米的口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骨头碎裂了并且化浓,暂时不能换骨头,只能清理碎骨,简单缝合切口,在切口处插进两条胶管,每天24小时不间断的导进药水冲洗和导出清洗的药水。整整半个多月,母亲的腿都被药水“灌溉”着,一个小时就换两大瓶冲洗液,倒一次药液,半个小时替母亲翻一次身,两个小时做一次全身按摩,喂水喂饭。看护母亲的儿女们是连觉也不敢睡啊。
半个月后,进行换骨手术,装进假骨一周后,发现又有浓流出,再次使用原来的方法同样清洗消毒半个月,一个月后再做第三次手术。短短两个多月,母亲做了三次大手术,换了两条髋关骨。遭尽了罪、受尽折磨的母亲勇敢而坚忍,没有滴过一滴眼泪,疼痛得忍不住的时候就只是呻吟几句,始终坚强地坚持着!
在这三个多月里,是我和母亲呆在一起最多的时间,每天早上早早起床煮好早餐送去医院。母亲只信赖我,依赖我,连吃饭喝水都只要我喂她才肯吃。有一天早上,长我两岁的二姐从石龙过来照顾母亲,我想,姐来了我就去单位做做堆积已久的工作吧。十二点时,二姐打电话过来说:“我喂妈吃饭她不肯吃饭,你回来喂妈吃吧”,已经拿着卡在饭堂准备打饭的,可母亲没吃我又怎能吃得下啊。到了医院,把饭热了重新喂母亲吃,她全吃完了,我心疼、难过,母亲受罪了,老了,变小孩子了,在她眼里、心里,我是她最大的依靠和康复的信心……如果可以,我愿意替母亲承受这一切。
第三次手术成功了,母亲可以搀扶着缓慢的挪步了,终于可以出院了!
然而,却事与愿伪,苍天不开眼!回到老家的母亲仅三个多月,脑出血昏迷!在送来第一人民医院的路上,哥说妈靠着他,手紧紧的拽着哥的手……。我开完庭赶过去时,母亲已进了重监室,医生给哥姐们选择:一、开颅,但成功机率很小,有可能成植物人;二、放弃;哥姐们都想选择放弃。我不愿意!母亲受尽折磨,以年迈而瘦弱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坚持做了三次手术,努力的挺过来,不就是渴望好好的活下去吗!母亲辛苦了一辈子,还没来得及享福,我们还没有好好孝顺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母亲!不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母亲好好的活下来!!
一意孤行的我要求主任替母亲做手术,在等候医生帮母亲做好手术出来的七个小时里,心揪着、悬着,大脑一片空洞……。
手术做好了,可母亲却成了植物人!肺部严重感染,在喉咙切了一个口插氧气,每天要用抽痰机吸几次痰,每吸一次,血都吸出来了,母亲就疼得双腿直抽,身体在病床上直蹦……我无法直视,心痛然无能无力……握拳的指甲刺痛掌心……
母亲的食物只能从吼管注射流质。每天早上六点,闹钟一响,我不会先刷牙洗脸,而是穿着睡衣跑步去东平市场买回新鲜的瘦肉、红萝卜、青菜,回到家先把这些洗净切碎,和米一起放进搅拌机搅拌,重复三次搅拌至稀稀的糊状,放瓦煲煮熟,再用开水煮烫的纱布过滤一遍,装进保温壶,这个过程要花差不多两个小时。再迅速地洗漱完毕换衣服,赶在八点半前到医院喂母亲。一个多月后,家人商量把母亲带回老家……
家里备好了两个大氧气罐,一部吸痰机。母亲就这样天天躺在床上,身体不能动弹,但感觉她是知道我们说什么的,她的眼神有时会流露出一点讯息。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母亲用尽她这一辈子最后的力量,缓缓地抬起手来扯掉插在喉咙切口的氧气管。大哥看到了,打电话告诉我,我颤抖着叫大哥插回去。隔了二十分钟,大哥又打电话来说母亲又把管拔了,这一次,他说他没再帮母亲插回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老人家虽不能说话,但明白她是不想拖累子女,母爱是最伟大无私的,至死母亲都在替子女着想。母亲亦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既执意要走,就让母亲一路走好吧!
在母亲做完手术成为植物人起的那些日日夜夜,我深深的自责!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潸然泪下,心疼得几近窒息……,我的选择让母亲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再离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啊,您奔波操劳,只有奉献,不求回报;您天性善良,乐善好施的高尚品德,您忍辱负重和坚韧不拔的人格魅力永远值得我们含泪敬仰。母亲!如有来世,我们仍做母女……
总是向你索取 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 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 装做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 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妈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 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 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你牵挂的孩子啊 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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