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乙末年,腊月十二,边长二姐建好三年的农村毛坯房,装修完,进火。
边长,拒绝官员,企业家,画家,作家,书法家,诗人,常人,称他为,“诗人,作家,画家,书法家,或老师”。
事实上,边长也只是个业余爱好人,新诗、白话作文、油彩、现代汉字书法换着练,他是往返于艾城和老家相村的两栖平民,边缘人。
边长囊中羞涩,备好伍百元人民币,捉羊毫,写完“室雅何须大三秋果树 花香不在多二月春风”两联,请琦梦轩装好轴,腊月初十,乘车回村。
出发时,中雪,米崽大小的雪粒,堆积半寸厚,且还在哗啦哗啦。
边长到站后,县里转中巴,车启动,他看见二姐。
二姐在省会服装厂打工,当天长途客车临时停运,大雪“压”蓉城,二姐用两百块钱,拼“黑”车。
二姐嫁在本村同组,廿多年。村俗,入住新屋做酒,口语带糖似的叫进火,不叫搬家,更不叫乔迁。尽管有的对联写上“乔迁”,知其真义的,没有几位。
相村人,信奉神灵。二姐家进火,红面喜事,追求“十全十美”。选定进火的时辰点,十个人从老屋,挑担、放炮竹、打手电筒,走路到新屋。十个人在新屋,通宵亮好每一盏灯,四人迎上前坪放炮竹、花炮,边长及堂叔,准备肩膀,接担子,挑进灶屋。
凌晨一点半,丑时,边长接好担子,挑着,看看清楚,担子前头,是平常挑米挑谷用的大竹箩,装了几片干松木柴,担子后头,是用六毫米铁丝,扎住四条短腿的炭盆,里边有暗火的红木炭,有明火跳动的大松树枝节巴。
边长放平稳柴和火,转过身,看到堂叔,正在放平稳另一担柴和火。柴,还是几片松木柴,火,却是一炉藕煤火。边长胡思乱想,相村已陆续用上液化气,再发展,若够安全,后一代进火,会不会挑上微型液化气环保灶呢。
二姐把旺旺的松柴节巴,用火钳夹进了灶眼,二姐夫一起添柴,烧热锅子里的水,给亲戚们煮面。
边长被召唤至客房,喝茶,吃瓜子花生。房子外面,沙子雪,渐下渐大。
朴素的进火仪式,把边长生成燃料,融进暖烘烘的亲情。他想起,十一日午后,苇妹“参观”二姐家的新屋一圈,抱着刚满三岁的小女儿,对十六岁多的大女儿说,我的钱包在你外婆家,帮我拿来,赶快,我出钱,买套实木沙发,给你阿姨家,客厅里太空了。
经过苇妹左请右催,晚上九点,五件套实木沙发,老板老板娘抬着,送货上楼。苇妹用抹布,擦干净,面绽笑意,再陪小女儿入睡。
边长知道,苇妹仅为,有教师资格证,代课多年的临聘乡村小学老师,钱物并不富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自己有一天半,顺顺利利,关键时期,爱替你把脊梁骨“撑”起。
热气腾腾的鲜肉面,一碗碗端上桌,亲人们动手,有笑有说。
边长笑着,吃着。“等到外甥,外甥女家进火,希望我能变为苇妹,而非她亲哥。”
他没说出口。
(丁酉年腊月十五,涂鸦题图首刊于洋历2018.11.12《株洲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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