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有一所小学,两层红砖楼房还有一个小操场,很是气派,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来这里读书。每次看到年长的孩子挎着妈妈亲手缝的书包蹦蹦跳跳地去学校,我的眼里都会流露出无比的羡慕。
终于等到那一年,我可以读书了。负责学前班的是两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她们虽然没有县城幼儿园里洋气的钢琴和手风琴,却有一台巨大的录音机。每天下午,二十几双小眼睛盯着收音机从教室外面移动到讲台上,随着纤细的手指在录音机上轻轻一按,欢快的音乐响起来,我们就像农场的兔子一样随意扭动着小身体,情绪不断地高涨到无法表达时,有人开始爬到课桌上,接着所有人都爬到课桌上又唱又跳... ...直到精疲力尽,我们整理好课桌,背着书包和自己的小板凳结伴回家。
20几年后学校的样子那年的冬天,天气异常地冷。一开始只是刺骨的北风吹得脸颊热辣辣的,我们都穿上了棉袄和棉靴。每天天才蒙蒙亮,就听到窗外几个孩子的声音:“小蕾!起来了吗?”欢欢在门口“汪汪”地跟着叫几声。这时,床头就开始悉悉索索地动起来。不一会儿,姐姐穿戴整齐“哐当”一声出门了。学校三年级以上的学生要上早读课,一个孩子最先起床,然后在村子里走一圈儿,把同班的同学都叫起来一起浩浩荡荡去学校。脚步声渐远,风吹得窗纸哗啦啦地响,我把头缩到被窝里,带着对高年级孩子早读的好奇与钦慕和对热乎乎地被窝的留恋,再次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迷迷糊糊被窗外的雪白刺到,揉了揉眼睛:“咦,下雪了!”我走到窗前,零星的雪花从破碎的窗纸飘进来。我急忙打了热水洗脸,胡乱扒了几口饭,准备去学校。“妈妈”说:“这么大的雪,还要上学吗?”我点点头。看着院子外面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心里有惊喜和浅浅的担忧。“去吧,要注意看路啊!“妈妈”看出了我的担忧:“沿着雪地的脚印走,才不容易滑到地沟里!”我答应了声“哎!”就出发了。
图片来源http://unsplash.com by Yang Shuo从家里到村口的路还算顺利,不时遇到村民打招呼,到了村口,我怔住了:放眼望去,学校是那么近,就在下一个路口;学校又是那么远,往日熟悉的麦田和道路都消失了,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雪地,学校就像矗立在一片白色的海洋里。
多么希望能再遇到几个村民啊,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我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脚往前走,渐渐地,我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拔起脚,缓缓地踏进前方如白云般洁白干净的雪地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每走几步就环顾下四周——麦田里的坟墓也都消失了,想象不出他们的位置,然后我抬头看一看学校——又近了。这一路宁静而喜悦,只有我和雪,还有“吱吱”声。
图片来自百度,如有侵权立即删除。到了学校,走进班级一看,教室空荡荡的,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对我笑了笑:“你来了!”这天一共来了三个学生,分别来自三个村子。老师想了想,说:“今天人少,我就教你们一首诗吧!”她一边拍手一地念,读了几遍后,把我们送到校门口,叮嘱我们路上小心。
告别了老师,我边走边开心地念诗。来时的担忧和害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清翠轻快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不理解诗的含义,只感觉那首诗就是为我写的:我的雪地就是“彩云”,我的“吱吱”声就是“猿声”。不一会儿,便到家了。
那天,大大带我们用雪堆了一头硕大的狮子,我在雪地里肆意地跑跳。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狮子慢慢地融化。那首雪地里的诗,像一幅带声音的画一样永久地印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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