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总是在梦里看到同样的场景。我以前常常告诉别人,如果梦做的都一样还做很多次的话,它就要发生了。
我看到许许多多影影绰绰的人,他们来来往往,面无表情地走在两旁有梧桐树的路上,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消失了,有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了。街旁边有很多足浴泡脚的粉色小店,路的尽头是一个标识牌,在沿着标识牌的右边一直走能走到一家破旧的电影院,我每次想看清电影院门口站着的男人长什么样时,我就醒了。那个地方好像死人国,对了,那个标识牌上还有两个汉字……我不大记得了。
我很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它是存在人间还是真的死人国。我为什么一直都梦到它?还有那标识牌上的汉字一直在我脑海中旋转,好接近,又想不出来,每次将要想出来的时候就如同我想看清那个站在电影院门口的男人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它就盘旋在那里,我越想它离我越远,我不去想,它又来了。我想去寻梦了。
当我在银幕上看到渣圆时,感觉很震惊。那个时候天气干燥,村子里的水都还给了老天爷,老女人和男人一样脱掉衣服,在黑暗中露出松塌的奶子。老男人的奶子和老女人的差不多大,也搭在胸前,落在肚子上。小姑娘和小伙子因为一个眼神就相互传染一种荷尔蒙失调的病,他们会躲在早就干涸的小河,剁好的草垛里相互纠缠。渣圆在白天,我所说的那些人在黑天。我又做梦了?并没有,我别过头看渣圆,他正在我旁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在看着我。
“渣圆,你怎么在这上面?”我指着电影屏幕。
“蛤?你没看到那个人眉毛没有漩涡……”渣圆皱眉,我看到渣圆左眼上有个大大的漩涡。
“我?”
“你眼镜呢!”
“在脸上。”
“那里面的人?”
“不是我!”
“你看他眼角的疤!”
我摸了摸我眼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也是梦?可我分明记得我和渣圆在2016年8月5日买的单程车票去的茆京,现在是我和渣圆在茆京的第五天,也就是2016年8月10号,我这五天玩了许多地方,我都记得,做梦肯定不是这样,我也肯定这不是梦,做梦不会记得那么清楚。我特地打开了淘宝,记住了一串订单号。
“你打我一拳!”
“干嘛,觉得自己在做梦?”
“打一下,轻轻的……”
我立马感到自己的鼻子发酸,有种想哭的感觉,我还想立马还一拳。这不是做梦,我感觉到了。
“这不是做梦。”渣圆摸着自己的拳头喃喃地说。
“我从进来就知道这个电影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什么十万名幸运观众?不收费?指不定在哪下了迷药,你看你,都被抓起来了……”渣圆指着电影屏幕。
村子里渐渐地变亮了,烤人的太阳把草垛烧着,让干涸的小河淌满了水。一对对年轻男女变老了,他们挪到了院子里的树荫下的躺椅上。那些老妈子的奶子又坚挺了,但是她们的衣服就在她们奶子变坚挺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在她们的身上。那些老头子聚集在一起在商量什么事,一直低头在说话,这个时候一个身材最高大的男人指向了一个绕着村子跑的人。妈的这个像傻逼的人就是渣圆,不对,是我。可我永远不会做出绕着村子跑的傻逼行为,他只是一个很像我的人,也不知道他在绕村子跑什么。村子外面漆黑一片,屌毛看不清楚一根!那个傻逼还在跑,还在绕着跑。
我看了一眼渣圆,他津津有味的看着。我觉得,他很想知道后面的发展。我在安慰自己现在PS技术发达,现在是法制文明的社会,现在要崇尚科学。呵呵,电影院第十万名幸运观众好幸运哦……难得电影院有心了,还把我头P上去,丝毫没有违和感呢。我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了。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我刚才看到过,但是我之前并没有留意。我小时候看电视剧总觉得那些把东西整丢了找不回的人都太傻逼,后来长大就慢慢知道,有些东西不留意你永远不知道那个东西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就像我刚才进电影院看到的一个牌子,我没留意。一个标识牌。上面写了两个汉字。这两个汉字一直在我脑子里转啊转的。这个时候猛地砸到了我的头上!
“妈的,热河!”
我在梦中看到的路标就是这两个字!热河!热河!
“渣圆,我想到了!”我猛地拍我旁边的座位,可是没一点声音。我扭头看渣圆时。
“。”渣圆没了……他什么时候没有的?去上厕所了?还是这次去茆京只有我一个人?不对!我和渣圆一块来的,这个电影院有问题,我顾不得看电影下面的场景了,整个放映厅只有我一个人,我这时候看准了放映厅的门口,一个劲的窜出去了!我知道,出去就有大把大把的顾客,就能跑到购物广场,那里面还有可亲可敬的收营员大妈!我想看点人,坏人也行!
我冲出来的时候,眼睛被刺地生疼。突然被阳光照到身上的凉意全部都被挤了出来,我慢慢适应了外面的阳光时,我愣住了,接下来就是不由自主的发抖。我夏天在家偷偷把卧室门反锁看日本电影怕被大人发现的时候也发抖过,我走夜路听到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时也发抖过。而现在我眼前出现的并不是购物广场,也没有大把的顾客。我直接从放映厅的门口冲到了片场我认为,我来描述一下现在的场景。我眼前是一个被黑暗笼罩的村子,家家户户门口都放了一个大红灯笼,却显不出应有的喜气洋洋,它让我觉得更热了。老一点的女人热得把上衣脱了,年轻一点的都跑到小树林里做爱。妈的,好怕。和电影里一样了。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看电影结束。《赛德克巴莱》也不过四个小时,我不能在这个地方,我要回去把电影看完。正当我回头时,我已经找不到放映厅的大门,而那黑色的门帘此时正软趴趴的堆在地上。
“我操你妈了!”我在咒骂那个电影院的经理。
“两位幸运了!”那个中山装留着中分的男人笑嘻嘻地对我和渣圆说。“你们一个是十万名,另一个是十万零一名,幸运观众,免票就能进的呦。”
我和渣圆本着有便宜不挣就是王八蛋的思想很开心的接受了,进去一看还是包场,更开心了。
我现在村子门口,想到那个男人的笑嘻嘻的嘴脸就一阵难受,之前把别人当成傻逼的我现在是傻逼。消失的渣圆,突然出现的热河,放映厅的四维道路已经一遍又一遍刷新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而现在我在考虑进不进去这个村子,我一脚就能踏进黑暗。
尹天仇说“人在一系列的打击中就会失去意识。”我现在已经意识模糊。我忘了我的眼镜是不是在从放映大厅逃跑的时候甩丢了,反正现在,天黑了。
“哥,你进去了。”渣圆拍着我。
“看到了。”我觉得这个电影的导演和编剧都是脑残,我作为一个智力型英雄,怎么可能会贸然进去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呢?这个还不是我,这个人只是和我很像,但是没有我的智慧。
“哥,你好像在找东西。”
“这个不是我,是我的话,我会回头找出路,不可能进去找。”
“但是,很像。”
“……”
一会村子变热闹了,有好多人把红灯笼取了下来。村头有一棵大槐树,有好多人在那里商量着事情,一会就有了结果,他们喜笑颜开像是做出了很了不起的决定。整个村子顿时热闹起来了,一个白胡子的,穿着中山装的,并没有中分的老头子带了好多中年人往我的方向走来,我明明没有眼镜,却看清楚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就像我小时候在农村过年一样的快乐也出现在他们的脸上,我没那么怕了。可我还是跑了,我发现我进村子的路没了,村子的大门也没了,我很着急。我在找,之前来的路,和放映厅大门一样消失得很彻底。我开始绕着村子跑了。我跑了很久很久,一群拿着菜刀的村民一直追着我,他们也在绕圈。
“草,怎么被抓住了!”我已经被电影情节吸引住了,我一看那个人被一群拿着菜刀的人抓住,心里就不是滋味,虽然那个人不是我,但是和我长得好像,我觉得那个人就是我,因为他被抓住的时候小拇指一直在不由自主的动。我有一次考试作弊被抓住的时候,小拇指也来回颤动。一模一样。
我在村长的盛情邀请之下,在村子里吃了三天三夜的酒。我感觉我是武陵人,我遇到了桃花源。村长见我很开心,就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你这么喜欢这里,我看着也是放心了,以后你就住这里吧。”
“我住两天就回家。”
“这就是你的家了”村长慈善地看着我。
“这不是,这是桃花源,我家是东台县。”
“一样,一样,东台也有,茆京也有。”
“谢谢村长了,你送我回去吧。”
“你也回不去了。”陪座的一个中年男人说了。
“我回不去了?我怎么回不去的!”
“你回去了,还不在社会上搞个大新闻?”
这个中年男人。我对他就像亲人一样熟悉。我的记忆力此时全部调动到一个地方了,我四岁的时候,他站在车前路站牌。我九岁的时候他在车前路往西五百米的地方看着我。我十一岁的时候,他跑到淮河大古堆的闸口看我游泳。我在这一个月经常看到他站在电影院门口,永远一个地方。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中年男子,我现在看清楚了,我也没醒。这个男人就是我到茆京落英电影院等我的经理,这个男人就是我最近梦中看到的那个站在电影院门口的男人。他不仅最近出现过,他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找到我了。
远处飘来了一股子烟灰的味道,它夹杂在风里。我一闻到它,就能想起来老家的时候。家里面每次一到做饭就有这种味道。村里面放羊的马大虎,听说他不是光棍,他有个老婆在北京,每个月的十八号都会坐着光电炮赶过来看他。村头商店里有个瘫子姓许,能拿一毛钱买他很多东西。那个叫同帽的男人需要用卫生巾才能上厕所,他哥同刚比他好一点,会调戏路边走过的小丫头。小喜子喜欢夜里偷偷地拔在别人的窗口看小夫妻睡觉,睡不着的小孩以为是鬼那里不敢看吓得哭一夜。那里有一条河叫淮河,河里面有一个女人为了救她的女儿永远在里面了,听别人说,能看到有一团红影子再她家船旁边游动。我一桌子看过去了。
“我知道怎么回去了,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呢。”
村长叫许什么来着,我忘了。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拿着筷子捅向我脖子的时候,我能看到他错愕的眼神。我小时候夜里拿弹弓打他家窗户玻璃他惊醒也是这个表情。我脖子还在流血,我被人抬着走到了一个井口,我能看到周围的人,有许瘫子,有马大虎,有两个傻子……
常荣告诉乡亲们,她在天上认识三十六路文官,三十六路武将,她老公以前在夜里拿个手电筒去追一个穿蓝大袍子披头散发的鬼,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认识更多,她老公还那样不那样恶了。常荣会画披毛狐狸子,你看这个是眼,这个不就是它的腿么……也不知常荣来没来,我被抛下去了。
“哥,你刚才上个厕所去那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打飞机了。”
“《封神传奇》好看吗?”
“向佐太傻逼了,我感觉这个叫雷震子传奇!”
“下午去哪?”
“下午回凤台了,不在南京玩了,累死了。”
在纪念碑旁呢,有一家破旧的电影院,我们现在就在这,再往北走五百米就是南京火车西站。
逼哥说,每天都有外地人,在直线和曲线之间迷路,气喘嘘嘘眼泪模糊。
“32路到挹江门,然后三号线转二号线到南京南。我们就回去了。”
“你那么熟!”
“毕竟来的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笑。
“那快走吧!”
“嗯!”嘭~太过着急碰到了一个路人,还把别人的帽子撞掉了,我赶忙替那个人拾起来帽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陪笑着。
“你等下。”我和渣圆刚想走被叫住了,“你的眼镜。”
“你的眼镜也能丢,要不是这个叔叔,你又要摸瞎了。”
“谢啦。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吧。”
“你太恶了。”
“比常荣她老公还恶?”
“还要恶。”
“那再见了?”
“再也见不了。”
我看到许多人,他们来来往往的。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有时候却又突然出现了。他们喜怒哀乐都在背后。
南京的路两旁梧桐树叶茂盛的一逼,它的树荫一直开到了许郢孜,有好多人跟着记忆就死了。风吹得坝子两边的花圈飒飒作响,连带着纸钱飘满了整条马路。
剩下的呢?剩下的故事我要保密了,我再写又得回到茆京了,我记下的都是我忘却不了的人们。
《茆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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