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端午,今又端午,时光总是飞纵即逝,在不经意间转眼又是一年。
好想念儿时和家中亲人一起度过的端午节。那时老屋还人丁兴旺,前厅后院住着不少人,那时我们还小,二哥也还在家乡务农,前门,后门伯母都还健在。
到了每年的端午节,伯母们就会颠着三寸金莲似的小脚在灶间忙碌。忙着浸米,泡豆子,洗棕叶,泡麻绳。孩子们则兴奋地在大屋里跑来窜去,欢声笑语,热闹无比。
大点儿的姑娘们早早地就手拿着五色线麻利地编五色手带,绑在各自的手腕上。再编织许多小网兜,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美丽的小网兜编好了后,将一个个白色的樟脑丸子装在里头,然后挂在我们的脖子上 。一阵阵的樟脑香扑鼻而来,那是久远的岁月里最难忘的味道之一。
当然做为驱邪之物的除了樟脑丸,还有菖蒲和艾草外加小叶榕,家家户户会用红绳捆绑成一束束的挂在门的左右两旁。大人们还会用大锅煮艾草,完了用艾草的水给孩子们沐浴,沐浴后换上新衣。这样到了夏天,身上便不容易长湿疹或疖子。
家里的最高长辈——伯母们则会端着一碗雄黄酒,含一口雄黄酒在嘴里,然后东喷喷西喷喷,雄黄酒的作用是驱虫和辟邪。据说这种习俗的由来来自《白蛇传》里的传说,因为白娘子是条蛇,蛇是长虫,也是邪物,而她因为喝了雄黄酒后就现了原形,所以后来人们在端午节的时候就要喷雄黄酒来辟邪。
大屋已经存在两百多年了,由于年久失修,角落里悬挂着许多织着大网的大蜘蛛,家里喷了雄黄酒之后,它们不是被熏死了,掉落在墙角,就是逃了,剩下空空的蛛网,在风里飘荡着。
老屋破旧的老青砖或者青瓦片翻开来,里面会有许多蜈蚣爬来爬去,平常老吓人了,喷了雄黄酒后,它们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最有趣的是天井里的小龟,因为通常天井里虫子比较多,雄黄酒喷得也多,所以小龟们都晕了醉了,伸了长长的细脖子,趴在天井里,任孩子们拖着它们的脑袋转圈圈,它们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酒劲过了,遂逃得无影无踪,大概是躲进了连接天井的水沟里了。
然后伯母们还会用手在我们的眉心也就是印堂上点上朱砂,因为沾了雄黄的缘故,额头上顿时感到火烧火燎的。那时候的我们因为害怕,都不愿意让伯母点,就在大屋里嘻嘻哈哈地躲避伯母,跑来跑去,害得伯母们颠着小脚追得气喘吁吁的。那些景象都依然鲜活得历历在目,仿若昨夕。
另外在端午节的时候村与村之间还会举行龙舟赛。那时候,水里龙舟上的人们敲锣打鼓,奋力划桨,岸上的看客加油鼓劲儿,呼声震天。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具有这么多的习俗的端午节,好吃又好玩的端午,在我们这些孩子的心里既新奇又兴奋,是我们每年都可以翘首企盼的。
可是现如今我们住的城市里,端午节除了购物还是购物,已经不再具备这些传统的色彩。于是少了传统节日的气氛,也少了那份美妙的祈盼的心情,甚至连吃粽子的欲望也没有了。一则因为现在的物质太丰富了,即使不是端午节,街上也不缺卖的,二则现在包的粽子也不好吃。
记得以前伯母们包的粽子几个角尖尖的,包得很紧,很紧。一串串地挂在房梁下,好几天都不坏。我们玩累了,饿了就拿个剪子,再搬来板凳,踮起脚跟,晃晃悠悠地站上去,拿剪子剪一个两个下来充饥,我们也可以天天拿它当饭吃,总也吃不腻。
伯母包的粽子不象现在的粽子松松垮垮的,现在的粽子口感差太多了。还有因为包得太松,容易坏掉,还得把粽子放进冰箱里,想吃的时候要重新加热,更失去原来的味道。看着想着便没有想吃的欲望了。
好想带着我的孩子回到过去,让他们也尝尝伯母做的好吃的粽子,让他们感受一下他们从未感受过的端午。可是光阴是一去不回头的啊!再怎样都回不去了,过去的或许也只能停留在我们的文字和记忆里了。
如今,有着许多美好回忆的老屋已经静静伫立在那儿好多好多年了,历经了几代人,风吹日蚀,早已残破不堪。堂前的流光溢彩已黯然失色,雕梁画栋上的七彩斑斓也已不复存在。只有屋子的四角依然昂扬着,向着天空,倚着青山,依稀可见老屋当年的气势。
后院的残垣断壁上点点苍苔,杂草丛生,曾经大家赖以生存的老井也已淹没在草丛里,听不见井台上曾经的欢声笑语。昏黄的大厅墙漆斑驳,不再有当年的人声鼎沸。老屋它早已洗尽铅华,繁华不再,老屋里的人也早已死的死,搬的搬,往事亦不能回首。
好想再回到老屋去过一次端午节啊!
当我开始想念老屋的端午,就仿佛看见美丽高挑的后门伯母穿着凤冠霞帔,坐着八抬大轿过门来,只见她轻轻掀起轿帘,颠着三寸小脚,含着笑娉娉婷婷地下轿来,夕阳西下,美丽的她定格成岁月永恒的剪影,一直一直在我的心上镌刻。
五月榴花娇艳烘
绿杨带雨垂垂重
五色新丝缠角粽 金盘送
生肖画扇盘双凤
正是浴兰时节动
菖蒲酒美清尊共
叶里黄鹂时一弄 犹瞢忪
等闲惊破纱窗梦
-《渔家傲》——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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