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那亚(Genoa)城的东部,有中世纪的古城门遗迹,名为Porta Soprana,城门左右各立高塔一座,似为防御岗哨,热那亚古城墙仅遗此一门二塔,成为热那亚名胜之一。古时,墙内为贵族居所,墙外为郊,平民居焉。
东门外曾是平民商贾聚集区,另有一所修道院,百多年前,城市大规模整改,平民住宅全部拆除,修道院主体成为今日意大利中央银行的办公楼,仅遗修道院后院方形回廊(Cloister),成为古迹,供游人瞻仰。
这个中世纪修道院回廊的旁边,有一仄陋小楼,是城市整改中唯一被保留下来的平民小屋,正是一代伟人哥伦布的故宅,他出生于此,成长于此。今日,这栋独存的小阁楼成为热那亚市唯一的哥伦布纪念馆,门面窄小,馆内的展品也寥寥无几……
阁楼上下共三层,每层两间房,每间面积七、八平方米,楼层低矮,个子高点的人需要低头。一楼原是哥伦布父母赖以为生的毛纱作坊与店铺,二楼三楼为居所。哥伦布的父母(Domenico与Suzanna)1445年于此结婚,六年后,即1451年,生哥伦布(哥君的准确生辰年月史家颇存争议),哥君是否长子,史家未敢妄下定论,但哥君以后,Domenico与Suzanna至少又育弟妹四人,一家至少七人,就生活在这个仄陋小楼里。
热那亚哥伦布故居哥伦布家境贫窭,由此可见一斑。虽然,哥伦布的家境并非当时社会的最底层,因为他的家族已经拥有自己的姓氏 – Colombo。要知道,中世纪的欧洲,有姓氏的家族多为贵族,平民只有名无姓,这与中国春秋时代类似。因此,那个年代的名人,如果出身平民,只有名而无姓,后人便在他们的名后面加上他们的出生地,如Ignatius of Loyola, John of Plano Carpini,等等,多数为教会里的神职人员。哥伦布的家族既有自己的姓氏,说明已经享有一定的地位,然而历代史家无法考证这个姓氏的渊源。其次,哥伦布一家所居的楼阁,虽然仄陋,但地处城门之边,属于平民中稍具经济能力的家庭。
中世纪时,今日意大利的国土上,邦国林立,龙争虎斗,有点像中国的战国时期。大国兼并小国,最终出现巨雄争霸。热那亚是当时巨雄之一,依山面海,与威尼斯、佛罗伦萨,三足鼎立,争霸海陆贸易。热那亚之为雄,起于十二、三世纪,热那亚之民,莫不习于海道,初结帮行盗于海上,渐行渐远,得海上贸易之利,建邦立国,成立热亚那共和国。时至十四世纪,已然独霸地中海西岸贸易,与东方之威尼斯共和国虎视对峙,多次大规模海战。热那亚共和国每遇海战,全民皆兵,莫不倾巢而出,故其势不可挡,周边小国,无不称臣,到十五世纪末,惟威尼斯与佛罗伦斯堪与之敌。是故,热那亚之民,无论从业为何,莫不深谙海上航行与海战之术。哥伦布生于十五世纪中,正值热那亚鼎盛之时,其自幼习海术、备海战,显而易见也。
热那亚之为国,固起于海上争战,而其民莫不笃信天主基督,尤奉圣母玛利亚为其保护神。热那亚之海轮莫不以圣母玛利亚为名(Santa Maria),另加其他圣徒之名,以为区别,如:Santa Maria – San Giacomo,Santa Maria – San Giovanni Battista,等等,热那亚以其笃信天主而成为当时天主教之最有力之守护者。哥伦布既为热那亚之民,其笃信天主之心不可免,他日后西航途中化险为夷,莫不归功于圣母之保佑,而他发现的岛屿,亦莫不以天主圣徒为名。
哥伦布家族本非热那亚之民,祖籍何方,史家无法确定,多以为可能在Savona地区的一个小渔村,名为Cogoleto,世代捕鱼为业。Savona去热那亚仅60公里,今日沿滨海高速驾车半小时的车程,然而,此地山峦叠嶂,地貌颇似中国的闽浙山区,中世纪之时,相距60公里的两个地方,几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陆路难通,海路成为当地居民出行之唯一大道,很自然,此地之民,生来与海息息相关,无论所从何业,对海上的一切必然具有几乎与生俱来的敏感。
然而,哥伦布家族世传之业,非航海之术,而是毛布编织。哥伦布的祖父Giovanni是毛布编织工,于1429年,携十来岁的儿子Domenico(哥伦布的父亲)到热亚那当纺织学徒,为期五年。Domenico学成后不久,便自起炉灶,创立家庭作坊。Domenico的毛布编织作坊应该相当成功:在哥伦布出生之前,他已经在热那亚城外购置两套房子,一套自家居住,另一套出租。哥伦布一家的社会地位亦随之不断上升,1447年,即哥伦布出生前四年,被热那亚政府首脑封为Porta dell’Olivella之城门守护官(中国古时所谓“司阍”),月俸七斤钱。司阍一职,固非高官显贵,而在中古社会,却是相当重要的岗位,具有守城拒匪之责,非享有一定声誉之民,无法充当。此后,Domenico在热那亚的事迹,无籍可考。
1470年,史家发现其已经迁至老家Savona地区,仍以毛布编织作坊为业。是年,哥伦布十九岁。哥伦布一家具体何时、何故从热那亚迁返Savona,后人不得而知,哥伦布的成长过程,教育经历,是否承袭毛布编织之家业,乃至有何特殊训练等等,后人皆无籍可考。Domenico卒于何年何地,是否重返热亚那,史籍亦无可考。1477年初,哥伦布孑身至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是年,他二十六岁。然而,哥伦布在里斯本并非举目无亲,此前几年,哥伦布的弟弟Bartolomeo,已经先到里斯本闯江湖。从此,哥伦布开启他辉煌的远洋航海生涯。
俗谓:英雄不问出处。虽然,哥伦布日后西航之功,与其早年之生长环境,岂无丝毫瓜葛渊源?
Porta Soprana,中世纪热那亚东门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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