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得很快,张冲跟二小依旧在互相挤兑,我觉得我不如他们幼稚。
“哎哎哎,停!别再吵吵了啊!回头把唾沫星子溅到菜上,菜钱算你们的啊!”
“暮姐,你好恶心!”
二小有点儿受不了的龇牙。我没理她,开始埋头扒饭。还别说,味道真心不错。不过也是,菜不好也成不了老地方!
我风卷残云的吃相成功的惊到了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就算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们充满热情的目光。
其实,我平时吃饭虽不能说有多优雅,但也是,好吧,文质彬彬也说不上,至少很稳重。可是,这不是饿了么,还被胶囊拖了班,有点儿狼吞虎咽的也情有可原啊,他们实在没必要一副看到鬼的样子!不过,我也不去干涉他们,毕竟以后需要他们适应的地方还有很多。我算是看出来了,长大后的我简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了!然而要让我装模作样去扮个大人我也是办不到的,与其弄得大人不像大人,小孩儿不像小孩儿的,我还不如由着性子,做自己呢!等哪天三十回来,自己再去纠正呗,反正她的很多习惯都太莫名其妙了!我不喜欢。
“把这碗汤喝了!”
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然后桌子上就多出来一个小碗儿!
我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不认识,我跟对面的张冲挑挑眉,示意他给点儿反应,谁知道他也一脸茫然地摇摇头,然后我们俩就用眼神聊了几句:
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没见过啊!
那怎么办?
先笑!
于是我就扯出个笑容来,“不用了,谢谢你啊!你也在这儿吃?他们家菜不错,是吧!”
对方有几秒的愣怔,然后勾唇一笑,“谢谢!快喝了吧!”说完又把汤碗往我眼前推了推!
“真不用了!那个,我们回头再聊好么,我赶紧吃完还得回教……公司!不好意思啊!”
“快喝吧,用不了几分钟!”
语气坚定,那架势好像我要是不喝这事儿没完!
我想起一句话来,“也许所谓的热情,就是无视别人的立场。”我现在就完全被无视。然而又不能发火。
我皱着眉头用力的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好像也不太像客人,倒像是这儿的老板。但是你要说老板吧,张冲又不认识。因为他们说这里是老地方,既然是老地方,怎么可能连老板都不认识?
莫非不太经常来?不对啊,就算他再不经常来,一次两次应该也有吧,谁开了一家店,千年万年不过来看一趟?
而且,钱二小那满眼冒火星的样子,完全就是一见钟。
抛开他是谁这一点。更为关键的是我打小就不爱喝稀的,别说汤了,就算是汤面我一般也只是捞干的吃。于是我又耐心地回了他一句:“真的不用了,谢谢!”
“快点儿喝了,我还有别的事儿!”
“有事儿是吧?有事儿好啊,赶紧忙你的去吧!大家各忙各的行不行?”
“暮姐?!”
张冲插话提醒我。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挑明了说,“我们认识么?”对不起了三十,可能要让你损失一个熟人。可是这事儿真不怪我,他太缠了!
“不算认识!”
“那你是?”
“这家店老板!”
我都被他弄乐了,“老板是吧!所以搞了半天你是在这儿强买强卖!”
“是,你说得没错,这是家黑店!”
他这么干脆的承认,反倒让我无言以怼。
十几年后的社会这么乱么?黑店都已经明目张胆的黑店了?亏我还无知的以为未来可期呢!
他这强硬的态度激起了我的胜负欲,“我偏不喝,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饶有兴味地俯视着我,又扯扯嘴角。原本放在两侧的手臂抬起来交叉的抱在胸前,摆出一副“不喝,行,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耗到底!”的样子来!
他绝对是个病人,我鉴定过了。我在心里飞速地盘算着立刻抬腿走人和继续埋头苦吃,把他当空气这两种情况哪个更行得通。然而都不行,废话,我还没吃饱呢!再说我能跟个病人计较么?
想到这里,我几乎是带着一种怨气,端起来就干了一口,喝下去的瞬间,灵魂都快给烫出窍了!要么说还是张冲机灵,第一时间就递给我一杯水,我不顾形象的仰脖喝尽。然后一边疯狂的往嘴里扇着凉气,一边无比怨念地瞪着已经石化了的餐厅老板。
隔了半晌,他才皱着眉头声音低沉地说,“你是智障么?”
二小跟张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纷纷低下了头,我看他们脸颊微红,很明显是憋着笑,不敢抬头看我。
“有事儿说事儿,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我涨红着脸反驳。虽然平时我对羞耻感这种东西十分的嗤之以鼻,但是这话从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异性的嘴里说出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更何况像我这种敢把热汤端起来就干的人估计也是屈指可数。生在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年代,那些少数的人难免会被围观,此时此刻我基本上就处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这让我的羞耻心更增加了几分。
他没再继续理我,转身走了。我伸手就扯住了他衣角。大庭广众之下说别人是智障,完后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扭头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暮云歌从小到大就不是那种吃闷亏的人,而且此时火辣辣的“生理反应”也提醒我不能善罢甘休。
他停下来,低头看看被我扯着的衣角,又抬脸看向我,“有事儿?”
我抻起脖颈怒视着他,“你说呢……谁是智障?是你非要逼着我喝,那你倒是告诉我它很烫啊……你什么都不说,结果把人烫了,还幸灾乐祸,说什么智障……你这人根本就是欠揍啊!……算了!我就当你是好意!那碗汤是免费的吧!”
“谁告诉你是免费的?”
“是你自己拿给我的啊?我说了没点,你硬塞给我。”
“谁看到了?!”
那两个原本可以给我做证人的人依旧不敢跟我对视,成年人的友谊啊真是经不起考验。
“所以你真的是强买强卖?!”
“嗯,我记得跟你说过,这是家黑店!”
语气平静,表情平静,连呼吸都很平稳。我再次被这个老流氓气乐了。我把这几天的经历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老天大老远把我派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虐我来的,真的。也许是我平时过得太嚣张任性,看见蚂蚁就一脚踏上去,看见大狗也会目露凶光的吼几声,背地里骂过班主任,随地丢过垃圾,甚至有一次还往门卫大爷的外衣口袋里放过一只灰不溜秋的假老鼠,可怜老人家没见过,以为是真的,差点儿吓出脑血栓。我还因此被开大会全校批评。果真平时不注意,大病就找上你。报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之前差点要跟我断绝关系的云老师,有着血盆大口的前男友的现女友,莫名其妙被人说成“老牛吃嫩草”臭不要脸,突如其来的设计比赛,以及刚才的烫断肠……复习啊复习,越想越觉得沮丧,忍不住来了一个两米的叹息,“算了,收费就收费吧,菜我都买的起,何况一碗汤。”说完松开自己的手,垮着一张脸重新回到座位,然而这么一通闹,基本上胃口全无,人类果然是情绪化的动物。
那人若有所思的又看了我一眼,迈开大步走了。跟我一起的那两个没有义气的货看我兴致不高,也没敢吱声。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告诉我已经结过了,我能想到的就是那个老流氓。我可是十八岁的无敌美少女,他再年轻也肯定比我老,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肯定比林染都老。
“你能告诉我那老流……活雷锋叫什么名字么?”
“他叫于子墨!”
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我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拿出钱包,“多少?”他没应我,却伸手把我钱包抽走了,然后从里面找到我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原来你叫暮云歌!”
我真急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你把钱包还给我!”
他看我要抢,就把拿钱包那手举过头顶,我跳起来都没够着,反而因为穿了高跟鞋不好发挥,落地的时候,幸亏他伸手扶了我一把,不然肯定崴脚。我被深深地吓了一跳。
“穿了高跟鞋就老实点儿,别跟个猴似的窜来窜去行不行!”
“你才是个猴,你们全家都是猴!”
“暮姐,回头再论谁是猴吧,马上就上班了!”
张冲在一边弱弱地提醒了我一句,被我扭头瞪了一眼,我又以一种更凶狠的方式瞪了于子墨一眼,钱包也不要了,步履不稳地出了餐厅。
一下午我心里都特别不高兴,林染中途来过电话,说晚上不能接我,他女朋友有演出,抽不开身。
“你有女朋友,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你一小屁孩儿!”
“漂亮么?”
“你没法儿比!”
“切!行,我没法儿比,我懒得比呢!她再美也比我老,我还有青春!青春无敌!”
“除了我,谁还知道你有青春?你在别人那里依旧是一三十岁老妇女。面对现实吧好吗?”
现实就是他说得都对。我用一句“重色轻友”结束了对话,心里别别扭扭的。林染有女朋友,林染有女朋友,林染居然有女朋友?他眼光那么高,他女朋友一定也是个美女。我突然想起了周漓,应该是一个水准的。我低头看看自己,失落啊,失落!
“我不高兴呐!”
头枕在椅背上,我有点儿沮丧的喊了出来。
心情一直down下班,无精打采地走出办公大楼,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影抱了个满怀,我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只是通过贴在我胸口的那两团软软的东西初步确认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没什么好惊慌的,我暗自告诉自己,等她冷静下来。可能是没等到我的回应,那姑娘终于肯好好站好说话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因为朕太久没有宠幸你,生气了?”
对这张脸我有印象,是叶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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