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仙乡奇境记(7)
文 | 菩拉
仙乡奇境记(7) 歧路
在花海，摘花人拥有绝对的自由，可以去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这多半是因为花人族深信，摘花人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因而配得上这样的尊敬。
这天早晨，穆一阳去找丁希望，见丁希望正和一只新出生的小花猪玩得不亦乐乎，在训练它跳泥坑呢。
小花猪看到穆一阳，用它湿润的鼻子，拱了拱他的裤腿。穆一阳拍拍小花猪的脑袋，它就欢叫着，撒开四条小短腿跑开了。
“看来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了。”穆一阳看着不远处的花海，欲言又止。
“你知道吗，看到那么多新生命，都出自我们的手，我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拥有了上帝之手。”丁希望向跑远了的小花猪，笑得灿烂无比，“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可爱。那只喜洋洋的小猪仔，活力四射的样子，太让人喜欢。”
“呵呵，是吗？”
“你不觉得吗？”丁希望说，“如果让我在做不完的作业，和在这里游手好闲来选，我为什么要选择去做那些无聊的作业？”
“可我们并不属于这里呀，我们从哪里来，就该回到哪里去。每个人都有要回去的故乡，不论他走到哪里，走了多久。”穆一阳看了丁希望一眼，有点责备地说。
“故乡？当我爷爷死的时候，我觉得他带走了我的故乡。现在，花海就像我熟悉的故乡。那种熟悉的味道，就好像爷爷无时无刻都站在花丛里，冲着我微笑。”
“看来这些美丽的花麻痹了你，让你大意起来。如果你父母知道你在这里当上帝当得那么开心，一点也不想念他们，他们会怎么想？”穆一阳决定孤注一掷，“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得了吧你，不要装出一副大人的嘴脸来教训人。你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小屁孩。”丁希望冷笑一声，“至少我不会在做梦的时候大喊大叫，爸爸妈妈不要再吵了，我听话。”
穆一阳气得脸通红，他攥紧拳头，差点就要冲上去狠揍丁希望一顿，让他那颗榆木脑袋好好清醒下。
丁希望也摆出同样的架势。两人就像两只好斗的小公鸡，红着眼睛翘起尾巴，把浑身的毛抖得哧楞哧楞的。
穆一阳慢慢松开拳头，垂着肩膀走了，不再看丁希望一眼。丁希望若有所思站在原地，握拳，松开来，又握紧，再松开。
那天晚上，穆一阳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声音，对他耳语：“时间不多了，去北方！”他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却醒了过来。
他掏出随身带的椭圆形金属，上面那些花一样的文字，在月亮的微光下，发着冰冷的寒光。他打了个冷颤。
那个梦就像某种昭示，适时而来。穆一阳觉得自己是身负使命的，他得要去解开谜团。那些谜团，仿佛压在他胸口的碎石，让他周身沉重。他决定不再等待了，就算独自离开，也在所不惜。
至于丁希望，人各有志吧，既然唤不醒他，就不要再勉强了。再说今后的命运会怎样，谁都不知道，也许让他待在这里，会更安全。
穆一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勇气，去做这件事。他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
他独自起身离开的时候，月亮柔和的光晕倾洒在花海之上，整个花海泛起粼粼银光，如同夜晚睡着了的海面，没有惊起丝毫波澜。花海在沉睡。
穆一阳走了一整晚，眼看天就要亮了。翻过面前最后一座山岗，就离开花海的地界了。
他跟花人打听过，过了花海，就是草海，是草人族的地界。如果不想经过草海直接去北方，那只能横穿过草海外缘的山麓，再经过一大片冰冻的沼泽，这是最快的捷径。
穆一阳不想再在草海耽搁，草海现在是什么情况，花人也不大清楚。这种不明朗的形势，能避开则再好不过，他可不想再逗留在草海当一次摘草人。如果梦中的提示是真的，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那儿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狂窜出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阵风似地袭来，把他撞翻在地。
“还有没有人性，就这样丢下我一人不管了？”丁希望那张愠怒而挂满汗珠的脸，就这么闪到穆一阳面前，“我都来不及跟我的小花猪说再见。”
“你不是乐不思蜀，把他乡当做故乡了嘛。”穆一阳把头偏向一边，赌气道。
“我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吗！”丁希望夸张地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好像自己是喜剧之王周星驰。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总该有个数吧。”穆一阳不退让。
“好啦，白天的事我道歉，”丁希望说，“我不该那么说你。那个时候，我头脑确实在发热，是你及时点醒了我。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也想通了很多事。所以我去找你，却发现……”
丁希望继续夸张地狠拍自己大腿，做痛心疾首状：“发现你小子就这么跑了！苍天啊，还好我腿长跑得快……”
“你腿难道就比我长？”穆一阳被逗乐了，这才是真正的丁希望，不是那个在花海装十三，赖着不想走的丁希望。他噗嗤笑出声来：“别演了！观众都被吓跑了！扯平了吧。”
“咔！就这么办。”丁希望见好就收，摆出收工的架势。
小孩子没有隔夜仇，矛盾来得快，去得更快。前嫌尽释后，两人勾肩搭背往前走，有说有笑谈起彼此的过往经历。
穆一阳生活在知识分子家庭，爸爸在博物馆工作，妈妈是公务员。他家家境很不错，却算不上和睦，爸爸妈妈经常为鸡皮蒜毛的小事吵架。他从小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和父母的关系可以很融洽。就像丁希望那样，同父母开开玩笑，没大没小，没心没肺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家是个不那么自由的地方。
这是他们第一次像大人一样，推心置腹谈了很长时间。丁希望听了更加懊悔，再次道歉说不该嘲笑穆一阳的梦话。穆一阳反倒只淡淡一笑。说出心底这番秘密，让他觉得轻松了许多，压在心头的重担，好像卸下去一大半。
他们不禁感叹命运真是不可思议，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生活却有天壤之别。他们原本该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学生，却又被命运抛向了这个未知的世界。
丁希望再次为自己在花海产生的优越感，感到惭愧。上帝，那哪是他一个小屁孩能当的啊，太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日头渐斜，快到傍晚了，他们即将到达草海边缘的山麓。他们决定在山脚背风温暖的地方，歇上一晚，第二天清早再进入山林。
他们不知道的是，面前的这条歧路，将带来太多麻烦，让他们为此花上更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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