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拉上，人家灯火点燃，飘出阵阵的饭香，宋城雅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悠悠地打开门。刺眼的灯光射入眼球，一阵刺痛。我眯着眼睛看着他，你今天去哪里了？等你一下午了。
等我？宋城雅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忽而又恢复冷漠的表情。他解释道，今天公司有些事，去加班了。
哦。一下之间，不知道接什么了。
宋城雅习惯性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客厅里开始喧闹起来。难怪有电脑的时代，电视机还是如此畅销！电脑里放出声音，还需要有着美好的心情去一一搜索。而电视机打开就可以了，偌大的屏幕上闪过的画面，亮起的光给人带来家的幻想。
你吃饭了吗？宋城雅看着远处冰凉的灶台，淡淡地问道。
你呢？我反问一句。
嗯？我吃了，在公司食堂吃的。宋城雅两只清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知道耳朵是不是也是如此专心。我甚至怀疑，我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清。
哦，我也吃了。我摸着肚子，仰头灌了一大杯的冰水，希望此刻胃痛能复发。然后只需要专心致志对付疼痛即可，没有过多的心思用来对抗这些无关的事情。
大发出事了，你知道吗？胃痛并没有复发，需要解决的问题依然还在。
嗯，听说判了十年。宋城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丝毫不为之动容。
这么久？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常玉一定知道吧！常玉能等下去吗？等到大发出来时，常玉最美的年华也已经失去了，这到底值不值？
他聘请了最贵的私家侦探。宋城雅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说。我呆呆地看着他，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那么就直接进入谈判话题吧！
宋城雅，你能不能不要把常玉已经找到的事告诉苏水或者黎眉姿，我不想他们知道！我焦急地请求道。
宋城雅不说话，似乎还在等待我说些什么？我急急说道，常玉是大发用自己的十年时间换来的，对大发来说太重要了，你说对不对？
大发是我好哥们，该怎么做，我自然心里有数。宋城雅嘲弄地说道，可是你呢？苏鱼，你是为什么这么急急地找常玉，这么帮她？
我为了什么？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宋城雅又笑了，苏鱼，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常玉。鬼才信你的话！
我……我，我和她是老乡。我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找到这个看起来比较妥善的借口。连车云都会这么想，难道不是吗？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宋城雅，死死地盯着，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宋城雅只是笑了笑，苏鱼，你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苏水既不会去找常玉，同时往后你又可以狠狠地还击黎眉姿。
我吓得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附着在软软的沙发上，低头不再继续说话。宋城雅他恨我，他是恨我的！他看我的眼神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他不知多久已经没有为我做一顿饭，再也没有同我拥抱过。我们之间似是一对被时间之水浸烂的两颗黄豆，散发着恶臭气味，彼此生厌，却不能离开。
大约凌晨的时候，宋城雅还在看电视，丝毫还没有睡意。我从沙发里爬起来，打开浴室的门，莲蓬的水放至最大。开始一点一点地搓洗，胸腔几乎要被撕裂的心情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水流哗哗地响，深夜的心情除了有些低沉以外，还算干净。忽然身后有一个黑影晃动，我吓得回头一看。宋城雅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赤裸着身体，毫无表情地也在冲洗。
我忙逃离莲蓬水下，欲往窄窄的浴室拐角处躲避。我想背对着他，倒不是因为什么害羞之类的话，而是因为脚下的秘密。结果浴室太滑，一个踉跄整个人狼狈地栽倒在地。啊，我吃痛地叫起来。
宋城雅忙上前扶住我，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继而脸色又变得凶狠起来，怒骂道，至于这样躲躲藏藏吗？不就是少了一颗脚趾头吗？
忽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时间也停止了。我的脑袋里一片混沌，似乎我也停止了呼吸，心脏停止了跳动。我忽然笑出了声，真的可笑，很可笑！他什么都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而我像一只小丑一样自以为聪明地自导自演这场戏，何其投入！我几乎将会用一生来演这场戏，卸下红妆后的模样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而他一句“不就是少了一颗脚趾头吗？”将所有的一切幻想的泡沫打碎。冷血、嘲弄这其中究竟是有多少不同的滋味。
宋城雅抱起我，我的脚上依然穿着那双曾给我安全感的包脚拖鞋，似乎还在垂死挣扎最后的一点尊严。他把我放到床上，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为我的膝盖处涂抹，不停地问我疼不疼。
关上灯，轻轻替我覆上被子，动作温柔地似乎连同呼吸也是温暖的。倘若是平时定是滋生各种黏糊情愫的温床，但今天不同。
我尝试着闭上眼睛，思绪却异常清晰，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那么苏水一定是记得的，延续幼时的记忆到如今，只是不愿提及。那么母亲？父亲？常玉？胡丫丫？武义娟？这哪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晓。未来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人知道，成为一件公开而丑陋的事情。
我害怕地尖叫起来，啜啜饮泣。幸好，宋城雅在书房里熟睡，没发觉任何异常。
母亲意外地打电话过来，起初电话那端传来团团有些陌生而脆脆的声响。第一次，我竟听得有些发呆，以至于公交从我身边滑过都没有注意。
苏鱼啊，听邻居说团团这个岁数还要给她学习舞蹈？才这么点大呢？母亲疑惑而又尖声地抱怨。
过完年，也是四岁的小人儿呢！离家不远那个叫好宝贝的舞蹈学校好像也不错。我从团团银铃的嗓音中清醒过来，继而又说道，团团的学费我会出的。
母亲似是有些不开心，说，你怎么这样想妈妈，我还会担心团团的学费吗？团团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会……会……哎，这孩子大了，上次问我爸爸是什么？为什么别人有，我没有？
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出声。母亲是真的爱这个孩子，团团给他们晚年平淡的生活带了金钱替代不了了快乐。现在她开始为除了苏水以外的人考虑了，我有些难过。这个人，始终不是我，依然和苏水有着亲密的关系。
妈，我准备跟您说，我已经谈恋爱了，春节带回去给你们看看呢！一直都是如此，母亲抛出一个问题，我就会拼尽全力地解决。
呀，你这孩子！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对方男孩子是干什么的？哪个学校的啊？什么工作啊？家是哪里的啊？母亲的问题似乎不准备结束。
我有些不耐烦地说，妈，我带回去，你好好问不就可以了。妈，公交车来了，我上车了，先不聊了啊！我忙挂断线，临时的举止让我有些惶恐。我真的准备好了，就这样同宋城雅一辈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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