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我心里,在我眼里那个娇气的她能这么坚强勇敢。
外甥女剖腹产第二天,大夫让下地走路。
拔了导尿管一个小时后,我们扶她起来。她表示不用扶,想自己起来用手拄着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只是抬抬头,又落回床上。如此这般,自己试了三次,最终还是失败。我和她老公一面一个,将手放在她头下和肩膀下,她自己用点力气,慢慢地扶她坐起来。
我也是剖腹产,我知道,第一次走路时,坐起来时是最难最疼的,腹部有刀口,却要用腹部肌肉控制自己坐起来,而坐的时候刀口还要打折,比躺在床上被宫缩折磨要疼上十几倍。
我边扶她边鼓励她;“肯定会很疼,但,你要坚持,要不肠粘连会让你更痛苦。”
“我知道,我能抗住。”她说。
然后就不再说一句话,坐在床边,靠在她老公身上,明亮的大眼睛蓄满泪水,一眨眼,就噼里啪啦垂落下来,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流淌,和脖子上的汗珠汇合形成一条细小的河流,在她颈面部蜿蜒。
即便如此,她也没喊一声疼,也没骂她老公一句。
这出乎我的意料。
她一直是个娇气的孩子,手割个小口子都如面临生死一般。
7岁时,她自己偷玩姥爷的剃须刀,手指头被割破,她把手高高擎起,另一只手捂着流血的指头喊:“救命啊,快带我上医院,要死了。”
刚怀孕时,因为孕辰反应天天唠唠叨叨训她老公,说到生产方式,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都说害怕,告诉我:“老姨,到时候给我全麻吧,我害怕。”
如今,剖腹产术后走动这么疼得一件事还不得折腾死大家,让大家的耳朵不得清静啊。
结果却让我们大跌眼镜,疼得涕泪四流,汗流浃背她都没吭一声。
就像手术刚完成的那天,护士来按压她的肚子,促进子宫里的恶露排除,护士怎么用劲,她都只是皱眉,不吭声。护士说她真坚强。
这让我想起自己剖腹产时,妈妈说我的话,“那么娇气的人,能抗住手术后刀口和频繁宫缩引起的疼吗?”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疼痛敏感的我,怕刀口恢复不好,愣是没用止疼泵,生生扛了过来。
孩子出生后,患病住院,老公不在我身边,整个月子期间,我都是独自在娘家渡过,忍受着喜怒无常的爸爸每天各种的爆发,疼惜着心脏不好的妈妈劳碌奔波着。爱哭的我,却不哭,刀口疼,不哭;想孩子,不哭;爸爸骂,不哭。
后来,孩子出院,我又生活在他有朝一日可能突然离世的恐惧中,我把所有用来哭泣的力量都放在孩子身上:细心观察并记录他吃奶,吐奶,大小便的情况;保证不让他长时间哭泣;注意添加果蔬汁,保证肠道蠕动,避免干燥,减少腹压;一天三次按摩,让他僵直的四肢变得柔软……这是曾经脆弱粗心的我无法想象的。
孩子长大了,经过几次检查,终于放心,他很健康。
但,体质还是很弱,一年到头不是感冒就是发烧,上医院是常事,一个月最多住院二十天。好在,医院离家不远,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能到,而孩子打完吊瓶就可以回家,我就每天带孩子去医院打吊瓶,回家休息。那时候,如若有人找我,我多半是在医院,或是在去医院的途中。老公因工作需要,根本不能陪我,我只能一个人,每天骑着自行车,后面驮着孩子,车把上一面系个大包,装着孩子的小被子,小衣服,奶瓶,还有他必听的录音机,像铁人一样来回奔波,原来在妈妈面前娇滴滴,有了孩子后变得铁骨铮铮。
做了妈妈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那么坚强勇敢。
屠格捏夫在《麻雀》里写一只老麻雀虽惊惶万状,但依然愿意牺牲自己,用它自己的身体庇护自己的小雀儿……真是一只坚强勇敢的麻雀。
还有孟母三迁,如果没有勇气,不够坚强,又怎么能熬过一次又一次的折腾?
这世上每个女人都是超人,只要一做妈妈就变得坚强勇敢,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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