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節 碧染清波
循聲而上，只見一扇門緊鎖著。
音符從門縫中傳出，我知道那是我的內在之歌。
她不想被人聽見，卻又有許多想要分享給這個世界，但也不確定：這些真的對別人有用嗎？會有人喜歡嗎？於是，門鎖都鏽跡斑斑了。
我一隻手觸碰了一下鎖，無奈的轉身離開了。
可是，就在我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啪嗒一聲，鎖開了，掉至地面，發出一聲沈悶的巨響。
一束束彩虹光滲透出來，我看見裡面各種各樣的陳設，擺件，標本館一樣的展示櫃。都是奇怪有趣的玩意。還有成摞的資料，編輯好的知識寶庫。
我問一本書：「為何你的主人不傳播你，不讓你見得外面的光呢？」
書說：
「因為主人害怕我被撕毀，害怕別人砸了她的寶貝，說她喜歡的東西不是主流接納的。
過去世曾經被人一手掀翻她的祭壇的畫面還在她心裡留下陰影。她太想保護我們，她不願意任何人對我們有任何不好的想法，於是她寧可緘默，也不願意再分享了。」
我問它：「那你的主人開心嗎？擁有如此多寶藏的她，現在過的怎麼樣？」
書沈默了，沒有回答我。
我扭頭問我身後那隻小鹿銅座像：「你說呢？」
小鹿俏皮得眨了眨眼，對我說：
「其實你不應該比我們清楚麼？過得好不好，又不是一個很長久的階段，誰會有必要去過分在乎這個呢。
但是主人也是會有開心的瞬間的，但她更願意去感受他人的情感和感受，而不是老是在想自己現在哪裡傷了痛了，這一點讓她確實活得有些辛苦。
我不知道怎樣對她是安慰。但我只會靜靜跟她在一起。這是對她來說一種療癒性的方式，沒有評判，沒有說教，僅僅是安靜伴隨就好。」
唉，我又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我無聲佇立在房間很久。直至夕陽之光碧染清波，我才一一告別這裡的一切。
默默離開了這間房，將那把鏽跡斑斑的大鎖盡力甩向更遠的海面處。
下樓時，內心在一點點鬆動，我知道，我也終於願意去試著學習「不設防」了。
海面有魚騰空躍起，它們不因為人類圍捕就隱藏自己於深海。
而我真的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陽光的照耀了。
深海裡給我的恐懼，並不比暴露在陽光下更多。
敞開心扉有多難，對我來說那是得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問題的階段。
但我沒有。我會因為別人指責我懶而一怒之下做出傷人的舉動。我也會因為看到讓我不舒服的人就開始想要自動避開對方。
我避開的到底是對方，還是我自己本身呢？
從小到大，沒有人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種活法。
於是我在輪船深海裡沈浮，每天走著一樣的路。重複著模式來回相互投射。
遇到過，那些在我面前進行自我肯定/求肯定的人。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快樂嗎？你肯定你自己嗎？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我也遇到過，我說東的時候對方來一句「我也是」然後說了一個西。對方自以為懂了，其實活在自己的幻象裡。
可是，這些讓我感到無法接受的人事物。會不會真的是我自己？
我就沒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從外界求肯定過？
我不相信。
許多次自己為了證明自己，都會想要呈現最完美才好。
但完美終究是幻象。走到哪一步算是完美呢？
向外不斷證明的，不斷去強調的，恰恰是自己的無價值在作祟。
什麼時候，我不再去證明自己了，應該才算是，終於從內心深處肯定著自己的一瞬間了吧。
我一路輕快得跑出船艙，抱著一隻大魚一路上行。
啪得一聲魚躍出海面，長出了翅膀，翱翔在藍天之中。
那一瞬間，才意識到，地球表面的拉力有多重，我們被無意識地拉扯有多沉。
天空裡沒有我的故鄉，卻有著我曾經的印記。
當我在扭頭不願面對你的瞬間，我想，那一刻，你照見了我自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