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雨,流经年,可怜青海骨,风雨无人收。天阴雨,声啾啾,新鬼哭来旧鬼冤。
经年雨,流经年,可怜楼上女,红装人不归。当户牖,盈盈手,依驻高楼岁岁老。
他走的那年,我刚好十八,嫁给他的年纪。
那天的早晨,我在他的梦中醒来,他告诉我,他要走了。去那遥远的青海打仗,为国家,为生民,却没有一样是为了我。
他走的很决绝,他挽着我的手,叫我等他三年,三年后他一定会回来。他穿盔甲的样子很好看。我依然记得他的容貌,依然记得他的承诺,那温暖了我三冬的寒,那欺骗了我一世的温柔。
三年,我日日红装,唯恐他突然归来。自从他走后,我爱上登楼,爱上那广阔的视野里,可能会出现他的影子。
三年,院子里的桑树结了一批又一批的桑子,可惜无人收。院里黄花堆积,憔悴的是我的容颜。
这三年里,我奉养公婆,操持家事,每一样我的做得井井有条。我希望他回来后,能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这三年是我们留给彼此的成长。
第一年, 我学会了管账,爹娘对我的评价很高。我每日除了在账房里看账,便是在城楼上等你。你走时我给你的柳枝想是已经枯萎了吧。
第二年, 我开始出去谈生意,他们都说女人应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可是我的夫呢?我的子呢?这些本该是他做得,可他不在,我便给他做了。
第三年, 爹娘的身体大不如前,我已经很少出门了。每天都呆在家里,隔壁王世伯的孙子已经开始上学堂了,真好。
我在约定的日子等他,我从早上等到中午,我劝慰着爹娘,可是我的心好慌啊。门外有人来了,小厮前来禀报官府来了人,我的心揪了一下。
三年,我等来了一副盔甲,一袋抚恤银。
送走了爹娘,我散尽钱财,只为再见他一面。奈何,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我唤不回他,无论我怎么努力。我寻思着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
他们说青海的雨很冷,他的盔甲已经被我埋在我们初识的地方。这么凉的雨叫森森白骨如何经受得住?
我穿着嫁他时的衣,描着嫁他时的眉。我想着他不回来,我便去找他。
青海很大,我找过一个又一个战场,听过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我很感动,可我急着去找他啊,我的步子又怎么能停?他们托我带口信回家,他们询问我家乡的消息,太多的问题压得我喘不过气,也许我是唯一一个走这么远的吧。
我找了很久,久到我的裙子都沾染了灰尘,我怕他不高兴,可是路上的牵绊太多,我抽不开脚。
最后一抹沉香消失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找到他,我回去了,在青海的最后一场雨里。
我终于知道那经年的雨是什么了,是良人欲归不得的泪,是佳人盼君不得的泪。这泪太冰,太凉,凄苦了青海的缕缕芦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