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端午,突然想吃粽子了。进超市,挑挑拣拣,购得五芳斋各味粽子若干。
国人食粽已逾千年,或甜或咸,蘸食、淡口、甚或炸制,口味众多,食法不一。然,心底念念的,终是母亲亲手包制的腊肉粽。
端午腊肉乃头年腊月母亲亲手所制,赭黄黑红干巴巴一条,洗净切成细丁,露出油白粉红的真面目来。腊肉丁拌进浸好的白胖糯米里头,有时放入豌豆,有时不放。母亲坐在小凳上,捻起两匹青碧的粽叶,平行微叠,兜出一尖角斗型,握在左手,细勺挖米填实,盖裹剩余的粽叶,嘴叼细棉线的一头,右手缠绕紧扎,这就成了。幼时的我,总好奇地蹲守一旁,惊异于母亲双手翻飞,几下就变出一枚漂亮的粽子来。
一盆糯米见底,成串粽角堆起,母亲直身敲敲腰背,微笑地与我说:“现在就去煮给你吃。”我摇头晃脑,欢喜无比,兀自跑开玩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满室飘香。我奔到厨房,要吃粽子。“还没好呢。”母亲笑吟吟地说道。于是,我一边继续玩耍,一边不时大力嗅一嗅混合着腊肉咸糯米甜的直挠心底馋虫的香味儿。
终于,粽角出锅了。我仰着脑袋,看母亲剪开棉线,拆去暗黄绿的粽叶,将热气腾腾的,奇香无比的,上尖下平的粽子放进盘里,递给我。霎时,舌底唾沫翻涌,我筷子夹起就口咬下,又立马撅起嘴巴快速吸哈:“好烫好烫!”“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好好吃啊!”我与母亲眉眼弯弯,相视而笑。
端午糯米饱吸腊肉的油润与粽叶的清香,变得膨大而微黄赭,一粒粒缱绻相依,莹润可喜。趁热大咬一口,绵软中杂着韧细的肉丁,间或粉糯的豌豆,咸香与清甜交相翻涌唇齿之间,几嚼下肚,回味甘醇,再大咬一口,幸福地朵颐。
粽子熟了,母亲却没有闲歇,洗洗弄弄,又熬煮起草药来。这口巨大的铝锅,是特意用来熬煮端午药汁的。咕嘟咕嘟,黑稠的汤汁上,还支楞着些许草药枝。到底有些啥,我却是从不晓得,只记得有马蹄的味道。不一会儿,一股带点儿甜意的草药浓香弥漫于室。
“来,喝一碗。”我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母亲。她笑了:“不苦的。”我咕咕喝下肚,确实不苦,还微微甜呢。
傍晚,母亲将我沐浴干净,又拿出一个大盆儿,端来那口大锅,倒入热腾腾的药汁,兑点儿冷水,叫我坐进去泡泡。于是,这一夜我带着马蹄药香入眠。
异乡的生活,花开静美。然,没有了腊肉粽与马蹄药香的端午,总隐隐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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