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神秘的岁月里

在那神秘的岁月里

一九八O年，我大爷从农村来到我们矿山，他很神秘的跟父亲说:

“老家发生大事儿了，土地全包给个人了，牛，马，油房……"

那一年，我上初中，多少懂些“国家大事"，受的教育是一切为公，国家土地上的东西都是国家的，包给个人意思就是国家不管了，没人管了，那农村人以后怎么活。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包不包我着急也没用，也不用我管。我切身感受到我们矿山人家有了变化，我们每天吃的窝窝头，包米渣子，高梁米，这些磨擦力大，拉的嗓子眼疼，难以下咽的粮食少了。

我们矿山原来粮食供应是4——6开，百分之40白面，百分之60粗杂粮，现在粗杂粮被一种叫黑白面的白面代替了，这种面做出来的东西发黑，不劲道，有种黏的感觉，但它属于细粮类，非常容易入口。那时，我们真不知道，这种面虽然黑的出奇，可它却是纯天然的面粉，对身体非常有好处。

我们家是最早不用吃那拉嗓子眼的窝窝头苞米渣子的人家，粮站的黑白面敞开供应，要多少有多少，大爷用他卖瓜子赚的钱，每个月都会扛回我们家两袋来。

我母亲每天蒸的黑面馒头，我吃不了，拿给和我最好的二柱吃，吃的二柱不停的"巴达巴达“嘴。

种地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大爷想着回老家种地时，我的二舅却从老家来到了我们矿山上，他说现在不怎么管了，谁也可以在街上做小买卖了，叫什么搞活开放，繁荣自由市场。

我二舅卖老家的土特产薰豆腐干，繁荣他的自由市场。不久，他就嫌背一袋子薰豆腐干满矿山上转太累，二舅就说他发现了一个来钱快的好买卖，而且非常轻快不累人。

二舅的轻快买卖是倒卖布票粮票。

后来，二舅给我讲了两个“票"如何赚钱的套路。

我二舅先在我们矿上买上粮票，然后他带上粮票到了矿山周围的农村。

农村人特别节检，一件衣服如果能穿，一辈子穿在身上，过年只是给孩子们扯上几尺花布做一件小花袄和小花裤，国家发给他们的布票用不了，剩下狠多成了废纸。

二舅拿粮票换布票，农民乐坏了，认为占了大便宜，因为粮票能常期使用，不存在时效，而且过年的点心没有粮票买不着。他们赶紧将布票拿出来，我二舅一毛钱买的一斤粮票能换一米布票，那种全国粮票更值钱，一斤换二米布票。

我们矿工舍得买布料，一般家庭过年时都要为孩子做一身新衣服穿在身上，虽然吃的不好，但在家里看不见，衣服的常穿在外面，破破烂烂会被人小看受欺负。

我们矿工家庭孩子多，一个家庭五六个孩子，布票根本不够用。二舅将布票倒卖在矿山，一米布票卖3毛钱，一出一进赚2毛钱，每个月赚100多块钱。100块钱什么概念，当时下井的矿工全国工资最高，每月80多块钱。

二舅有了钱也不小气，只要我伸出手，二舅总会给我个3毛5毛，有时二舅赚多了，他手一松，会给我1块2块。

我手里有了钱可牛的不得了，我去矿区国营大食堂。国营大食堂那种冒着油花花的煮挂面香死个人，油汤臊子的八分，有肉块臊子的1毛，我做梦都在吃。这次，我要了一碗肉块臊子挂面又加了两个面味浓烈的大馒头，这些饭一共才花了我2毛钱和六两粮票。

在国营大食堂吃完挂面馒头，我在路上喊上二柱，我带他去我们矿山上的糖业烟酒门市部，哪里有我最爱吃的牛奶糖，白沙糖。

糖业烟酒二门市里的味道真好闻，一进去，扑鼻的味道，五味杂陈，非常享受。

我和二柱吃了牛奶糖，二柱说:

“谁还看电影，还是看电视有意思……"

这一年，我们热闹非凡的矿工俱乐部冷清了，俱乐部有了新电影，大人小孩不再急着去排长队买电影票，而是到处打听矿山上哪个单位，或谁家买上了电视机。

我和二柱在矿山大街小巷寻找有电视机的人家，只要能找到，认识不认识无关紧要，进到他们家看就可以。

我们矿山人家的房顶上，绑一根长杆子电视天线的越来越多。

有一天，我二舅突然给我们家搬回来一台电视机，十二吋，黑白的，这台电视机花了我二舅428块5毛8。听人说这是最贵的电视机，国产的只要200多块钱，428块5毛8对我二舅不算啥了，二舅现在去广州倒腾电子表，喇叭裤，花格衬衣回矿山卖，每天我帮二舅数卖这些东西的钱真的是数到手发麻。

我家买回了进口电视机的消息，一下传遍了大半个矿山。

百货公司卖电视机那个售货员逢人就讲:

"上面一共分了我们百货公司六台进口电视机，老张家，老李家……王二家……买去了……"

那年，在我们万把人的矿山上，能有电视机的家庭不超过几十户，而且我家的电视机还是进口货，图像质量瓜瓜的。一时间，我家院子每天围满了人，跟我关系好的，二柱他们，我的同学们都想看，我让他们进到我家里，搬一个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认识我的但不在一起玩的，他们只能在我家外面，扒在窗户上看，不认识我的想闯进我们家，我牛气的训他们:

“不要私闯民宅啊……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