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婆娘

1

当年，平子娶媳妇时，亲戚朋友们真正替他高兴，毕竟平子不足5岁那年，他那个贵州亲妈半夜与人串通跑路了，往后，老实木讷的爹言语更少了，烟却抽多了。

八十多的奶奶，整日怨声不断，叼叼没完没了，小平子跟着奶奶，日渐懂事。

许多年过去了，大家有目共睹，好男儿平子娶了个懒婆娘。

平子媳妇刚进门时，村里人都笑谈，平子娶了个非洲媳妇，又黑又瘦，身高165cm左右，体重目测不足90斤，短发散乱，双眼凹陷无神，脸瘦小罩着一层薄皮，喜欢穿艳丽的衣服，但貌似总舍不得清洗，反反复复。一双球鞋仿佛穿了几个世纪，污渍斑斑，待分不清鞋的颜色后，方扔之大吉，如此，节水省力。

平子虽相貌平平，但好歹也是身高足足一米八的一条汉子。

叹只叹，没有小王那样的亲爹。

平子爹节衣缩食，攒了点儿钱，在伯父姑姑等一众亲戚的大力支持下，勉强盖了二层楼房。

不管怎样，平子终于娶上媳妇了，不久，也有了女儿，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对九泉之下的奶奶更是个安慰。

想当初的老太太，自从平子妈与人跑了后，经常边炒菜边对着灶屋里烧柴火的平子爹絮叼着，我老太婆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哦，生了这么多儿女，就生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我一把老骨头，浑身没力，还要天天侍候你爷俩光棍洗衣做饭，上辈子真是欠则你俩个，作则孽多……

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抹把泪。

这样的场景，小平子与他爹是习以为常了，通常老子抽闷烟，儿子在桌前用笔乱涂乱画，装模作样写着字，谁也不敢吱声，任凭老太太数落着。

爷俩生怕一回嘴，老太太一生气，一抖脚，一甩锅铲，拎起包裹，雄赴赴气昂昂到女儿家享福去了。

这事曾经也发生过。

如此可就惨罗，爷俩光棍清水煮萝卜得吃上好一阵子。

2

除了平子与他爹，恐怕村上也没一个人能叫上平子老婆的名字，刚开始大家还打探平子老婆啥名字，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大家对平子老婆姓甚名谁，逐渐失去浓厚兴趣，以后提起她，一律以“平子老婆”为名称。

那个夏夜，蚊子们刚刚出动，穿着凉拖鞋的平子老婆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声说：“妹妹妹妹（伯母之称）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我公公一万元钱被人偷去了，你家电话机在哪里？”

“啊！怎么回事？这钱怎么没的？”隔壁伯母很诧异。

“我公公放在厨柜里的一万元钱，今天干活回家找不到了，不晓则是哪个杀千刀干的，作则孽峨，我公公大半年的苦力钱没了，这可咋办呢……”平子老婆指手画脚语声激动地诉说着。

伯母听了当即二话不说，催促着：“那你赶紧打110吧。”

不一会儿，警车赶到，派出所来了二个人，平子家中早已聚满了人，有人提议，大家快出去，以免破坏作案现场。

大家听了想想也对，纷份退出，围在门口唧唧喳喳说开了，尤其平子老婆在人群中义愤填膺，涕泪交加，诉说着公公挣钱的不易，小偷誓要千刀万剐，吃瓜群众也是愤愤然。而平子则一言不发两眼紧盯着自已的老婆。

派出所的人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拍了几张照，说了几句宽慰话，曰明日再来，其他没多言语，随后驾车在暗夜中离去。

隔日，大清早的，早起的人经过平子家门口，只听得楼上平子的撕吼声：“你说，你到底说不说，这钱哪来的？阿！还有钱呢！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抽S你！”

噼噼啪啪，伴随着厮打声和物体的撞击声，一阵高过一阵，不一会儿，音量渐平息，平子急匆匆跑下楼，骑上电动车，嘴里嘟嚷着，铁青着脸要去找老丈人。

3

距平子丈人家不足十里路，不一会儿就到了。丈人家二间平屋，没有盖楼，屋里杂乱无章，平子每次去难得坐下来一次，丈人看上去六十有余，实五十有余，身材瘦弱，头发大半已发白，也是一憨憨的男人，当年娶了个四川女人，在平子老婆尚不足八岁那年，一个阳光灿烂星期天的中午，做了一桌子菜招待好老公女儿后，等到晚上就不见人影了，扔下俩女儿，十多年来像人间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平子也是极幸运，这些年来，亲妈上门曾探望过几次，常有联系，平子结婚，好歹亲妈还送上了贺礼。

每次平子妈来探望平子时，平子爹都喜上眉梢，乐开了花，整日哼着小曲，手舞足蹈。平子奶奶更是乐到合不拢嘴，想想也是，至少可以几日不用挥锅铲伺候爷俩。

口无遮拦的女人们总拿平子爹逗乐：“某某，昨晚上有没有睡一张床上阿！”

“哈哈，那当然，不睡白不睡。”平时不多言语的平子爹眉飞色舞道。

瞧他那叼着烟，仰着头，抖着腿，一派志得意满的样子，大家不禁哈哈大笑。

老丈人可惨，老婆走后，一男人拉扯俩女儿，还要打工维持生计。老父母也早已去世。

平子缓了一下自已的情绪，简单说明来意，丈人一口否认给了女儿钱，说自己这几年身体不好，还要供小女儿读书，哪有钱给她。

平子风驰电掣载着丈人回到家，老婆双手叉腰，唾沫横飞，正与公公在赌咒发誓，看到亲爹上门，平子老婆飙的女高音瞬间降为女中音，碍于亲家公的面子，平子爹说都是一家人，小孩花完了的钱就算了，没用完的给我就行。

平子老婆从口袋里摸索出几百块钱，随手往长台上一扔，平子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几天功夫，就剩这点儿，钱呢！”

“都花完了呗……”

平子老婆俩手往口袋里一插，嘴一撇，满不在乎答道。

“算了算了，用就用了吧，都是自家人。”平子爹手一挥，猛吸了一口烟。

因贼是自家人，肥水没流外人田，数额也不大，且得到家人的谅解，派出所上门作了批评教育，此事也算是圆满解决。

3

平子老婆也上过班的哦。她总嫌老公与公公赚的钱少，不够开支。

这个家需要她支撑，需要她上班赚钱。

闲得无事的人掰着手指头给她算了一下，进过多少个工厂了，不算不知，一算吓一跳，几年下来不低于十八个厂，最长的咬紧牙干了三月多一天，最短的八小时。

要工资特别起劲，打三个月的工前后跑了一年，不要回不罢休。

如此折腾下来，她自已也觉得吃不消，彻底放弃了。

平子这孩子能吃苦，上班之余，后背三间老屋中养了三十多只鸡，二十多只鸭，十余只鹅，里面还有鸽子，兔子等等，门口二只土狗保驾，年年如是。

女人们见之啧啧赞美之余，不忘戏言：“平子，你就养猪吧，一定是状元。”

自从嫁给平子后，十多年来，平子老婆的身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曾经不足45公斤的黝瘦身子骨，到如今疯长成100余公斤的庞然大物，不得不说，平子是养猪能手。

平子老婆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去镇上接一下上学的女儿，约大半小时左右。

其余时间是吃了睡，睡完了接着起来找吃的，她睡觉没有时间观，不分白天与黑夜。

平子每次杀鸡斩鹅，一次总是要斩二只，别人好奇问，这么多，四口人不吃腻吗？

平子说，一只哪能够吃，我老婆吃一只都不够，怕咱丫头吃不到。

平子老婆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干活也。自从那年把鸡腿烧糊后，平子说了她几句，从此她与做饭便绝缘了。

无论平子回家多晚，她都耐心等着老公回家洗菜做饭。

她也不爱手洗衣服，什么衣服都往洗衣桶一扔，至于干不干净，与她而言，无所谓。

她更不爱搞卫生，擦桌子扫地拖地之事她都免疫。

平子若加班几天，别人上她家驻门口都不忍心下足。

有钱了去街上吃，没钱了在家闹。

吃睡无度，花钱无节制，平子平时也不敢多给她钱，为此俩人常争吵不断。

邻居婶婶讲，那天中午上街遇上平子老婆，她说，没吃中饭能不能借她20元钱，婶婶说，你又不上班，没啥事可以回家做着吃呀，她说不会做饭，婶婶无奈借了她钱，隔几日，见她毫无还债之意，便提醒她，平子老婆说，这钱让我公公还。

婶婶笑着和人谈及此事，说以后再也不敢借钱给她了。

4

为了钱，平子老婆还是离家出走了，一熟人在某村偶遇之，说与一四十多的光棍汉在一起，劝她回家，平子老婆把人家给大骂一顿。平子知晓后，带上丈人去找，仍旧扑了个空。

平子发狠与人讲，以后回来老子再也不收留了。

在外待了不足三月，平子老婆悄无声息还是回家了。

平子赶她走，她死乞白脸纹丝不动赖着家里愣是不愿走。

二百余斤的身躯，想把她推出去还真的使把劲。

平子伤到无能为力，丈人闻之赶来，给了女儿几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央求平子给她一次机会。

平子看了看正在哭泣的女儿，看了看日渐瘦弱衰老的亲爹，看了看四周狼藉一片的家，看了看挂在墙上相框中的奶奶，最后又看了看镜中胡子拉碴的自已，无奈地垂下头，默默走开了。

平子老婆开始散步了，每当人们看着她拖着庞大的身躯，一步一摇，走在乡间小路上，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着。

苦了平子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