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5号凌晨12点零3分,三分钟前还是情人节。窗外的大风鲁莽得像个强盗啪啪往玻璃上撞,够惊恐的,半夜气温骤降,预测白天会下雨。
手机的蓝色光亮打在脸上,只字未动,着急地直抓头皮,才肯承认我对文字的处理能力已愈加薄弱。连情话都说得如此艰难,像是有人在压着我的手腕,告诉我话不能说太满,爱人也是。
我撂下手机将他从铁门递进的那一束好似匆匆从别地运来,还未经打理的红玫瑰修剪了枝叶。在严峻的疫情灾难下,我和他隔着铁门相见也让人深觉来之不易,弥足珍贵,我们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表白,但我们在黑暗中隔着一堵护栏,扑闪着两双透露星光的眼睛,在彼此相望的一瞬间,我似乎拥有了抵抗世俗眼光和疾病的勇气。
他从栏杆外伸手摸我的头,一如反常的温柔,轻声说:“很快就会好起来,很快。”
“很快...”我嗫嚅道,空气有些冷,我打了个寒颤便将花插进花瓶摆放在窗台后,道了一声“情人节快乐”,才满意地熄灯,窝进被子,听电话那头的男人絮絮叨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碎。大致内容是杰伦拉臭臭好几次了...它...头总往睡衣上蹭....在吃饺子...入口的鱼排有点辣...
今天终于不是泡面,我暗地里松了口气,盯着天花板笑着说:“杰伦就想让你陪它玩,这么可爱,禽兽才会拒绝。”电话那头,还没来得及被他吞下的水饺“噗通”一声掉进汤里,嫌弃地说:“不要,睡衣上又是口水又是毛,可爱是另一回事。”
呵,养狗的男人,真双标,也真爱。
明明二十来岁了,谈恋爱都要偷偷摸摸背着父母,和他约会基本靠偷溜。在年前的一个晚上,我用一张表情包勾引来的靓仔,开车停在我家小区门口,细心地帮我开了副驾驶的门等我,约好带杰伦压马路,可见他说后备箱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好带狗来,我生气地盯了他一阵,气氛降到冰点。
这时,他才偷笑道:“你个傻子吧,你听到了吗?”
“嗯?”我竖起耳朵听,狐疑地一扭头,一只张着嘴吐出圆乎乎舌头的金毛蹲在后备箱,咧着嘴大口喘气,脑袋被盘得油光发亮,一股傻乎劲儿,我又惊又喜,恨不得立马搂住他的脖子亲一百下。
一下车,杰伦兴奋到不行,动闻闻西咬咬,他说杰伦已经忘记怎么叫了。我抽了抽嘴角,这是多久没见过狗友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的情景被我写在别的故事里,里面是这样的:“夏日里傍晚六点一过,楼下那家小餐馆烧菜的油烟味肆意飘散,穿着简单白T和牛仔裤的他带着狗站在楼梯口,笔直的站姿好似忠诚的骑士,豆大的汗滴流入眼睛,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滑稽,我一步作两步跳下阶梯去挽他的手,险些将他扑倒,他露出八颗大白牙假模假样地嗔怪道:‘慢点,慢点’。”
电话那头又发声了:“要不你过来陪孩子玩?”最为平常的一句话,却是现阶段的奢望,我说:“要不来我家住两天?”窗外的风渐渐平息,我们聊到等疫情结束,我笑说:“以后下班,背着包就往你店里奔。”他说:“嗯,给你搬个桌子写作业。”这些平淡的烟火气息却是最温暖又长远的爱。
过了凌晨一点,我有些乏了,我期待他压着嗓音温柔地跟我说:“宝,去睡觉。”等了又等,还是一句没有亲昵称呼的晚安,结果让我用一句更大声的“拜拜,挂了”压了过去。挂断电话后的几秒,传来一条“晚安”的讯息,像告诉我,好好睡觉,不要失眠。
我一直要求他睡觉前先道晚安,在我心里这是两个分量很重的字眼,它是一切琐碎平常事物的化身,又是一些欲言又止的话,是爱人在窗前用双手为你托起的明月,也是梦里相见之后,醒来时去相见的勇气,只能对最亲爱的人说。
相比之下,我才是说得最少的一个人,这是我的过错。而令人惊喜的凌晨2点29分,他发来讯息“宝,没失眠”,好似一阵庆幸,我突然眼眶湿润,仿佛这么多年,终于在黑夜里有一双大手会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秒将我揽入滚烫的怀抱,告诉我这里平安,不用担心。
你知道吗?小卓,在小区没人的偏门,你从坡上向我走来的那一刻,路灯照在你身后,还是我喜欢的那个样子。我想念在车里我们隔着蓝色口罩的亲吻,想念你责怪我手太凉的时候,想念你带杰伦见我,它在我身边绕圈的夜晚。我想告诉你,我会在梦里继续想你,告诉你,疫情过后,我最想见到平安无事的你,晚安。
甘措,藏语里美丽的飞鸟
一面想永远是一个有趣、可爱、热爱童话的大人,一面却是清醒而凉薄的悲观主义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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