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于历史都是艰难的盲人摸象,在混沌之雾中艰难的窥测,尤其是近期发生的不光彩的事件,揭开他们的真相,犹如深扎进黏滞的沥青内,还要睁开双眼去搜寻去撬开埋在砂砾里的星点光芒。比如,俄罗斯作家&女记者——斯维特拉娜·阿列克谢耶维奇,她的《二手时间》、《战争中没有女性》、《切尔诺贝利的回忆》、《锌皮娃娃兵》…她写了一本又一本悲伤的书,像一名手执手术刀的情感医师,剖开人心底已被时间腌渍老化的伤痕,剜掉腐肉或是抚慰疤痕。无数件个人的记忆、遭遇、现状、情绪、思考,组成的历史是比考据更无法撼动的真相证据,也是更能引起读者共鸣和亲历感的血肉历史。她在倾听这些苦难诉说时承受的巨大压力,以及记录、书写、并出版这些笔记所面对的阻碍,我还没有读到具体的相关内容,也许毕力完成心愿之后,这些付出的和承受的都和日历一页页翻过就好了。
而关于中国的不光彩的十年,有伤痕的人或者无处倾诉、或者讳莫如深,也还未有一位中国的阿列克谢耶维奇,去揭秘当事人记忆里活的历史。除了《一百个人的十年》,相关的书读过的就是季老的这本‘个人案例回忆’《牛棚杂忆》——季老自己多次声明,力求以平静客观的心态和语气来实证叙述,二次修改检视以筛滤争议用词。这也是第一人称自述经历无奈的风格吧,即便如此也容易引起他人的质疑和攻击;而采访记录他人故事,为避免转述失真错意,则多引用原话,情感不被限制更能贴近表达心情,读者的感受也如潮汐般随之起伏。
那些受的苦和眼见的荒诞,人性的突变和社会混乱的烟瘴,在此不再复述亦不摘录。“文革几大怪”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耳闻零星,也许这要“感谢”中国悠久杂多的折磨人手法,相较于肉体皮囊的疼痛和饥饿,让人真正感到绝望的是精神上的恐惧和恫吓。头上无帽子时,惴惴不安先给自己设想几顶帽子,心神恍惚而远虑近忧共忧;身陷牛棚之后,肉体被辛劳困顿折磨麻木,只是一头磨上蒙眼的骡子一步步绕圈踏步。只是骡子也不必随时被揪去游行、坐喷气式飞机、拳打脚踢、戴高帽吊木板、言语辱骂唾沫相加……羡慕当一匹安生的骡子呐,不会无中生有安上一条尾巴再抓起吊打。
到文末,回顾时,反思无答案,有一万个理由,却都不觉是所属的答案。
颇为触动的,是季老自问,当年没有自戕,究竟于己是大幸呢还是不幸时。还是没有答案。作为读者的我们,敬仰季老、珍视文学,我们因我们的不舍以及生命的珍贵认为是大幸。但他所曾遭受的肉体和精神的折磨,身为旁人的我们无从感受…只能以这百分之七八十的著译作品来比量,这份文学小金库有多重,文革浩劫的巨浪拍身就有多痛。
拿这份痛苦换取身后留下的纸墨香,愿不愿?再次抉择,我也不知道会如何选择,一念间,而已。
我们能做些什么?其他的都不知道。只知凡人都有能力做到的一项,便是不抱偏见、心存人性、打开双耳双眼。别将自己关进与己无关的牛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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