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强妈妈为了彻底断掉儿子再和梅子来往的念头,让丈夫动用一切关系。把儿子转到离家千里之外的江北省的一个中学去上学。为了督促儿子学习,先强妈妈地也不种了,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委托给亲戚种。然后和儿子一块去城里租房子,专职专业做起陪读。
王先强临走那天,梅子去学校办理退学还没回来。他望着院墙那边的房子,思绪像乱麻一般纷扰。从小玩大的伙伴,十几年的情谊,从未分开过。如今却要天各一方,不知什么时候再能见面。一想到梅子现在的处境,他心里不由得感到酸楚。他和梅子一块长大,相互熟悉和亲切得像亲兄妹一样。他要是真的能和她一块生活一辈子,那对自己的一生会是多么的满足。他在心里说,梅子,等着我,我一定会锦衣还乡,娶你当我的新娘,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幸福生活。
虽已到深秋,但村庄大路两旁的树叶没有全部枯黄,大部分叶子还是绿色的,有墨绿,有半黄半绿,淡绿的,还有紫的。农民把玉米晒在大路边。一片一片,金灿灿的。山坡上一堆堆红薯,像一个个红山丘。到处呈现出丰收的景象。先强此刻内心充满希望,好像一个即将奔赴前线的战士,斗志昂扬。他要为他和梅子将来的幸福生活而奋斗。
梅子去办理退学。班主任极力劝说,说梅子学习优秀,即将高考,肯定能考上大学。此时退学太可惜,可以向学校申请贫困助学。可是梅子考虑到自己的爸妈需要照顾,家里的地也要种,弟弟更需要上学。她很无奈,还是决定退学。
梅子的梦想如肥皂泡一样破灭。曾经她庆幸自己和村里别的女孩不一样,她有理想有抱负。她曾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以和先强哥哥双双考入大学,然后举案齐眉,比翼双飞,过着幸福而温馨的生活。然而家庭的变故,使她的梦想成为幻影。但她不甘心,不服输,她不会向命运屈服的。梅子想着,挺起身子,昂着头坚定地朝前走。
她回到家,听说先强已到外地上学,既欣慰又有些失落。她为他可以继续去追寻他的梦想而高兴。但是又为不知何时再见到他而感到惆怅。只能把对他的思念深深埋藏在心底。
梅子妈妈不能再干重活,只能干些家务小活。梅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好早饭,给父亲洗漱,喂饭,按摩。然后喂猪饮牛。再下地干活。一个女孩家,又是翻地,又是砍柴。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晚上一切收拾利落后,梅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下来看书学习。常常熬到深夜,有时实在瞌睡得不行,她就吃些辣椒刺激一下神经,继续学习。她自学高中课程,准备考函授大学。函授大学不需要花费时间去上学。在家里就可以学习。
星期天梅子还要跑几十里的山路去给弟弟送菜和粮食。她省吃俭用,给弟弟买身新衣服,不想让弟弟穿得太寒碜,至少让弟弟能走到人群里。然而她的一片好心,弟弟郑欢庆却一脸嫌弃。欢庆对姐姐说:“你做的菜一点都不好吃,买的啥衣服,土里土气的,我们班上同学穿的都是名牌。下次来给我多带点钱。”没等梅子开口,欢庆拿上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子十分伤心,自小弟弟在父母的庇护下,张扬跋扈。经常和她抢东西,不管对错,在父母的眼里,梅子永远都是错的,必须让着弟弟。弟弟从小被父母娇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只知索取,不懂付出。放假也不帮着干活,一天疯玩,不见人影。自小看大,三岁至老。梅子不指望弟弟感恩,她只要尽到一个姐姐的责任就行。
梅子退学在家后,刘小辉隔三差五地来找梅子,话语之间想尽快结婚,说他妈妈天天催他。他妈妈说和他同龄的男孩都有孩子了。梅子说,她再考虑考虑。 梅子嘴上说考虑,其实心里明白,婚事拖不了多久,毕竟自己家欠人家的钱,而且是自己亲口答应刘小辉妈妈的。
秋去冬来,庄稼早已收割完毕。茫茫田野,草木凋零,山寒水凉。那悲凉忧伤的秋意,五彩斑斓的秋天,似乎成了遥远的过去。寂寞的大地将要躺在雪白的大氅下,闭住眼回忆自己流失的岁月。但大地是不会衰老的,冬天只是它的一个宁静的梦,它不会沉睡过去的。
可是天气越来越冷,父亲越发不想出门,中午阳光正暖的时候,梅子把父亲搀出来活动活动,晒晒太阳。父亲的身体日渐衰弱,饭量也越来越小。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梅子担心父亲会不会沉睡过去。
那天清早起来,梅子照例做好饭,先给父亲洗漱。可是一摸父亲的手是冰凉的,再用手放到父亲鼻孔处,父亲早已没了呼吸。顿时梅子瘫坐在父亲床前,嚎啕大哭。父亲就这样消无声息地走了,连一句遗言也没有。母亲坐在那里无声地流着泪。
父亲这一生是苦难的一生。虽然他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但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维持着这个家,养活几个孩子。然而孩子们还没来得及赡养他,他却离我们而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多么地令人心痛。梅子想着父亲的往事,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父亲出殡这天,梅子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泻。然而就在父亲的灵柩被抬出院子后,梅子的眼泪却突然停止,眼里干干的,无论多么伤心,眼泪就是流不出来,只剩下干嚎。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悲伤到极点,哭着都没眼泪?梅子今天是真正体会到了。一路干哭,直到父亲的灵柩下葬,被黄土掩埋。此时梅子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哗哗流淌。周围一切突然变暗,寒风呼呼地刮着,枯枝摇曳。草木呜咽,坟岗悲恸。梅子哭肿双眼,哭哑喉咙,被姐姐搀扶着才回的家。
生命就像一个疗伤的过程,我们受伤,痊愈,再受伤,再痊愈。每一次的痊愈好像都是为了迎接下一次的受伤。或许总要彻彻底底的绝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很长一段时间,梅子不吃不喝。站在父亲生前睡的床前呆呆发愣,任泪水默默流淌。母亲抱住梅子哭着劝梅子吃饭,身体要紧。父亲已走,妈妈再不想梅子出事,再也承受不住打击。为了母亲,为了弟弟,为了这个家。梅子强打起精神,继续下地干活。
转眼已是深冬,一天上午,窗外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梅子隔窗看见,刘小辉又来了,他肯定又是来催婚的。看来这婚事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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