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是卑微的。
我曾在去往教室的走廊里见到他。有时,他走在我的前面,我目光追随,心中返涟漪。有时,他在我后面,我回头一看,瞬间紧张,竭尽全力,使自己走路的姿态优美。
我曾在经过某个教室后门时,看见过他的背影。他身姿挺拔,有时在和同学谈笑,有时在认真听讲,有时在埋头演算。
我曾在去往同学聚会的路上见过他,我心中一动,暗自猜测他是否也去聚会。光是一份猜测,我就能心花怒放很久。然而,每次都并没有他。
他从来不曾注意我。迎面遇到的时候,我眼神热烈,内心汹涌澎湃,而他,一脸漠然。
还有的时候,他的身边会有一个女孩,那女孩总是️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我。
那时,我常独自垂泪,为这无望的爱,也为卑微胆怯的自己,还为一份无辜的委屈。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如何让他注意我?教室、操场、走廊、路上……我进行着无数的排列组合。
明知道这个人与我无缘,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晚抱着期待入睡,醒来甜蜜又忧伤。
略懂心理学,我给自己分析,我猜,这是由于我的不甘心。
我不甘心彼时的情真意切变为此时的冷漠疏离。
我不甘心彼时的信誓旦旦化为云烟消散殆尽。
我必须要破解这个迷局,使得它出现转机,而不是困在囚笼里,夜复一夜。
于是,我心平气和地接纳自己的不甘心,告诉自己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解决的方法只能是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更瞩目的人。
有一次,我在学校的主持人大赛中表现出色,我看到被组织来观看的他眼神发亮。
有一次,我考了优秀的成绩,我记得大家都蜂拥着在看榜,我的名字赫然。他也挤在人群里,我看到他向我投来一道目光,那目光,意味深长中带点欣赏。
后来,我接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查高考成绩的时候,大家都唉声叹气。我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地输入考号和密码,众人屏住呼吸,拭目以待。尔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喊。他就在我身边,第一次对我露出了微笑。
再后来,相遇的时候,他看着我,连眼睛里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我知道,我已经破解了这个局,我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
在一个月色倾城的夜晚,我们在梧桐树下相遇。他喊我的名字,我预感我期盼已久的表白即将发生。
果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粉红色的信封里装着粉红色的信纸,信纸被叠成了心。
我接过他的信,心快跳出胸膛,可我装作云淡风轻。
我感觉到了他热切的期待,正如之前,我对他的期待。我本该兴奋地跳进他的怀里,享受梦寐以求的爱恋,可是,我心中有顾忌。我没有忘记,他的身边有一个女孩。
不久之后的一天,他火急火燎地来找我,他拉着我的手,问我能不能和他结婚。
我的心啊,弥漫着幸福和甜蜜,可是,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说我不能,我看到他的眸子里闪耀着朦胧的泪光。
对不起啊,也许这就是我的一场报复。为了报复他之前的冷淡、漠视、看不上,为了报答我之前的绝望、痛苦、不甘心。
从卑微到尘埃里,到昂首挺胸一日看尽长安花,我完成了从毛毛虫到蝴蝶的惊人蜕变。
能够心如止水地回答:“我不能。”期间经历了多少痛哭流涕、泪湿枕巾的长夜。
好在,一切就此了结,我们再不相欠,愿此后,我们也不再相见。
昨天,猝不及防地,我看到了他结婚的消息,是的,新娘是那个姑娘,她始终都陪伴在他的身旁。
我的内心波澜不惊。这些冗长的梦啊,真的该告一个段落了。
事实上,除了一次短暂的相遇,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应该知道我曾对他芳心暗许,可他的人生里,从来就不曾有我参与。
青春洋溢的姑娘,当时是多么骄傲啊,一切顺心,唯有这份感情不可得。于是,它就变成了一根刺,长在心里,一触碰就撕心裂肺地疼。
我略懂心理学,知道这是为不可得的不甘心,我动用了所有的心理学知识,冷静客观地分析,让我的心接纳了这个事实,也接纳了自己在这件事里所有的坏情绪。我告诉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闪光,得不到爱情,至少能得到一个优秀的自己。
后来,梦境就逐渐发生变化。他在梦里,对我的态度由一开始的冷冰冰变得温暖,如冬日暖阳。他看我的眼睛,从漠然到热烈,从平静到忐忑,从波澜不惊到洪波涌起。
梦里,我一直在坚定地拒绝,那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非常清醒,知道现实的一切,它绝不篡改心中的密码。
看到他结婚的消息,我第一时间点了个赞,意思是我知道了。而祝福的话,很抱歉,无论如何我都说不出口,连违心的也不行。
毕竟,我的爱而不得是真的,可一切复盘,都只发生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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