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局
呼呼呼...
漆黑的巷子里跌跌撞撞拐进去两个人，像是刚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一高一矮两人互相搀扶着，气喘吁吁的靠在潮湿的墙壁上。“他奶奶的，甩掉没？”稍高的那人左右两边看了一眼，来路空无一人，昏黄的街灯映出一只熟睡的黑猫的影子，在地上拉成一条细线，“应该是甩掉了。”他大喘两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嘿”稍矮那人轻快地笑了一声，从胸口荷包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拍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惬意的吐出一口烟圈，“一帮笨蛋，跑直线都能把我们跑丢咯，还开什么赌场？开脱儿所去吧，五步之内孩子丢了还能找着，五步之外就说不好了，就他们这眼神儿，是不，浩子？”他把抽了半根的烟往身边递过去，被崔浩一把拍了回去，“省点劲儿吧，还贫，今儿要不是我在场，你特么连裤衩儿都得给人扒了。”“那不是他们出老千嘛，那么大个地方居然合起伙来骗人，真是操他娘的了！不然以你秦爷这手气、这技术，就今儿这一晚上下来，咱哥俩儿就不是在这儿了，”愤愤说完，秦榆突然对着崔浩一抛媚眼，轻声说，“白宫最近上新了几个，那身段儿，能让你这种雏儿明儿一天都钉死在床上！”“去去去！”崔浩一把把秦榆推开，在怀里摸了一沓钞票出来，扔他身上，“我劝你这种地方以后别去了，你也知道，我十六岁就出来在赌场打工，什么人没见过？骗的就是你们这种见天自我感觉良好的傻狍子。行了，老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事儿，”崔浩又回头朝那边过道看一眼，对着秦榆使了个眼色，“咱们从海边走，绕一下，这两天别出来了，老实儿待着，这钱你拿着，给倩儿买几件衣服！”“别介，使不得，这里面有你的一份！”秦榆一边推脱，一边老实的把钞票往兜里揣，“别特么墨迹！再买双鞋，说我送的！”崔浩没好气的白了秦榆一眼，秦榆也没再客气，乐呵呵的放好钞票，勾肩搭背随口说了句改天请他吃饭什么的，至于改天是哪天，崔浩并不在意。
崔浩住在市南一座叫“幸福里”的普通老式居民楼里，本来秦榆之前也住这栋楼，两个人是发小，据说小时候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崔浩后来听到这句话就觉着心里泛恶心，听起来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基情。
可自从秦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坊间传闻说这栋楼闹鬼，带着妹妹秦倩搬家之后，这里就变成他一个人住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整条街上空空荡荡，安静的可怕。
昏黄的街灯将两侧行道树影倒映在水泥地上，幻化成千奇百怪的狰狞模样，让本就阴暗的小路显得鬼气森森。偌大的“幸福里”小区里，此时安静的十分诡异，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明明空无一人，却会在某时猛地亮起，过了许久才熄灭，就好像有什么人走过一样。
接近凌晨一点时，黑暗的楼道内燃起一个小红点，红光亮了一阵子又弱下去，崔浩吸了口烟，吐出一片不成型的雾，歇了歇，继续往上爬。
这种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一说，房子已经接近四十年了，之前有传闻说要拆迁，后来听说是政策一直下不来，久而久之再没人提起这件事儿，这个小区也就废这儿了。
市南是老城区，经济状况不如后面新开发的北区发达，不过一些老城应有的样子都留在了这里，这其中也包括了一代人的回忆。在崔浩的记忆里，自己的童年是和父母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不足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可每天都过的很热闹，和邻里往来也多，那会儿应该是自己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爷爷奶奶去世后，房子留给了自己的父母，又过了没两年，这里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以前很多熟识的邻居近些年也一个个的搬走，自从一年前隔壁楼402家的小女孩离奇惨死家中之后，住在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崔浩是在一次下班回家后听人说起来的，几个临街铺子的老板娘把凳子搬到自己店门口，唠起的家长里短的话题上到军事政治、国家机密，下到谁家小谁谁的狗崽子怀了二胎...总之崔浩有意无意的听了一下，拼凑起来的故事大致是说那家的小女孩才十五六岁，父母离异，作为抚养人的父亲一周才会回来一次。被邻居发现时，女孩正安安静静的跪在客厅中央，双手被绑在身后，四周没有血迹，连脚印都没有，可两只眼珠却不翼而飞了！这让当时的负责这案子的警察百思不得其解，几次探查无果后，似乎也只好当做一宗悬案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传闻便铺张开了，说有人夜里经过402的时候会听见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传出来“咚咚”的闷响，像是钝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也有人说，在快接近黎明的时候，会在家里听见不知道哪儿传来的轻微的歌声，还有小女孩时断时续的轻脆的笑声，后面更有甚者，直接说，有的人晚归，会在楼下院子里看见隔壁那栋楼空无一人的楼道间莫名其妙的亮起楼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小女孩在那楼道里闲逛，一边走一边哼歌，来来回回，如果你盯得够久，那么小女孩儿就会转过头来看着你笑，小巧的鼻梁上方顶着两个漆黑的洞。
所有的传闻汇聚在一起，让自称有着坚定唯物主义信仰的无神论者秦榆，在两天内带着自己的妹妹投奔到自己的姑父家，按他的话说，这叫宁可寄人篱下，也不要担惊受怕！那些日子，崔浩突然开始羡慕起自己这位发小了，他知道，秦榆虽然嘴上大大咧咧没个把门的，人也比较轻浮，但其实心里还是担心自己的妹妹，他和秦倩关系也很不错，秦榆搬走前，三个人经常一起吃饭，都是秦倩下厨。小姑娘家虽然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已经非常能干懂事了，不过身边发生了这种悬案，凶手至今没有抓到，秦榆总不能带着她以身犯险。
崔浩这个发小，虽然是个钢铁直男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代表人物加口嗨流第一继承人，但对自己妹妹的照顾却是真的无微不至。
秦榆和崔浩身世相仿，十七八岁死了爹妈，就剩个妹妹和他一起相依为命，秦榆的案子查了很多年都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崔浩本以为他还会继续耗下去，结果有一天他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公安局去把案子撤了，那时候崔浩还以为秦榆是失望过度心灰意冷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拉着崔浩去唱K搞颜色...总之现在秦榆对秦倩来说算得上半个父亲，长兄为父，他是绝对不会让秦倩受到一点伤害的。
费经千辛万苦，崔浩终于站在了自己家门口，看着门上大大的“欠债还钱”的喷漆，崔浩只能苦笑一下，回想起今晚的几番奔波，感叹自己真是不容易。
他本来是喊秦榆出来吃夜宵的，结果一个人坐在大排档里久等不到，于是凭着一点印象找到了秦榆近些日子经常出没的赌场，果然在人堆里找到了那个面红耳赤的小矮子，说起来秦榆也并不难找，能在嘈杂的赌场里盖过所有音量并且两口不离一个妈的那就确定是他无疑了。
起初崔浩本打算默默等秦榆这把打完就强行把他带走，可是站在赌桌边看了几把，崔浩便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崔浩本人虽然算不上浓眉大眼、剑眉星目一类的，但五官也算生的端正，叫秦倩开玩笑说的，“崔哥哥这五官，单个拎出来看，平平无奇，偏偏凑在一起就十分的耐看，但最主要的还是眼睛加分，看我一眼我都要心动的”，说的正是崔浩了。
不过自从秦倩当着秦榆的面对着崔浩说了这话，崔浩就再没怎么见过这个小妹妹了——秦榆嘴上说着孩子童言无忌，让他别当真，转眼就变着法的阻挠崔浩和秦倩见面了。在这个问题，秦榆的小气着实让崔浩哭笑不得，那样子就像护崽的母鸡，生怕自己抢了他妹妹一样。
又看了一把，崔浩心中了然，挤开人群站在秦榆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秦榆这时正输的烦躁，一双眼睛都红了，常言道这赌徒在赌桌上，牛脾气一上来，不把自己输的无甚可输，是不会轻易罢休的，秦榆此时正在气头上，见有人拍他肩膀，不耐烦的横过身子，正要开骂，看见是崔浩，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赌桌，摸摸脑袋，“嘶”的吸了口凉气，没头脑的问道：“你来干啥？”问的崔浩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这家伙拍到地底下去，忍了忍，崔浩和颜悦色的好心提醒道，“你忘了今晚咱俩的事儿了？”“事儿？咱俩今晚啥事儿？”秦榆一脸疑惑的看着崔浩，活像个好奇娃娃，“内事儿...”崔浩僵硬地保持着脸上微笑的表情，单手握个空心拳，放在嘴边，张开嘴对着空气一咬一拉，做了个撸串儿的动作，从喉咙缝儿里挤出来三个字来，但秦榆好像更疑惑了。
这场景在外人看来，活像是一部有特殊爱好的两人本来约好了今晚要去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结果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放了鸽子最后竟在赌场抓到了现行的现代都市情感大戏，而且其中一人还当众表演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面目清秀，可这清秀的样子此刻在吃瓜众人眼里就蓦的变成了面目含春，风情外露，就差一句“你好骚啊”当众说出来了，看来这赌桌上坐着的输了一晚上的这位就是那个放了鸽子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渣男本渣了，也许输出去的还是身边这位小帅哥的钱呢？他们是情侣吗？还是炮友？就在围观路人一边吃瓜一边脑补剧情时，对桌一脸横肉的汉子等的不耐烦了，“喂喂喂！”他拍拍桌子，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大声骂道，“还玩不玩？不玩钱留下滚蛋，上别处骚去！别特么占着坑不拉屎，诶我说你还有东西输吗？”
本就在气头上的秦榆虽然没懂那汉子具体什么意思，但最简单的嘲讽还是听出来了，正打算拍桌子回嘴，就见崔浩一把把他拉了起来，交错时低声说了句我来一把，没等秦榆回过神来，便端正的坐上了主位，众人一看都乐了，这可不得了，这是来帮男朋友找场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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