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大地像睡醒的孩子揉着惺忪的眼,这儿一抹绿,那儿满山红。万物复苏的春天永远欣欣向荣,生机勃勃。而对于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又可以去上学了。
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石老师就向全班同学介绍了三位从别的学校转来的插班生。他们都是隔壁小堡寨的人,与我们王家村相隔两里多路。小堡寨只有七八十户人家,他们村上也有一座小学。但是只开设到四年级。所以,他们村上的孩子但凡读到五年级都得到别的学校去插班就读。
两个男同学小小个子,小鼻子小眼睛,相貌平平。其中一个上翘着厚嘴唇的男同学后来被大家冠以“扁担”的绰号。因为,他说月亮像扁担。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从此他的真名就被人们忘却了。
那位小巧玲珑的女同学叫严芬,她长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红艳欲滴的樱桃小嘴似启非启,高鼻梁时常沁着汗珠,柳叶般的眉毛下是一双眼顾盼生辉的丹凤眼。她那一头及肩的乌黑卷发,油光发亮,梳得整整齐齐。再配上合体而时尚的那件灰色的羊绒大衣,简直把她衬托得文静而优雅极了。她与我们其他女生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与其说像极了地主家从不出闺门的的大小姐,还不如说她是从大上海滩上走出来的摩登女郎更恰当呢。毫无疑问,她的与众不同让她一来就在女生中树敌无数。当然,在男生那里,她自然是得到了无以复加的赞美、追捧、崇拜与青睐。直至引来无数的追求者和爱慕者,那是后话。
“瞧她那妖精相!啧啧、、、、、、”下课后,不少的女同学便聚在操场上一起窃窃私语,对严芬进行着无情的批判。
与我玩得最好的闺蜜汪小娟也小声地对我耳语道:“瞧,她(指严芬)哪里像个学生样子吗?”
我笑而不语。
大凡少数者总是难于被世俗所理解和包容的。其实,我倒是很欣赏严芬同学那一头亮丽的卷发,它让我想起了自己学前班时的班主任老师。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一头长及背心的卷发总是在陪我们玩耍跳舞时轻轻晃动着,飘逸而美丽,仿若一位天仙下凡、、、、、、
我和小娟是同桌,打她在二年级留级与我一起读书后,我们差不多每个学期都坐在一起。小娟比我大三岁,她聪明好学,学习总爱问个为什么,成绩也总是名列前矛。但是,她性格孤僻,直肠子,讲话容易得罪人。她在班上一般与其他同学很少有交集。而我也看得出来,大多数女同学都比较排斥她。因为,我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兼中队长,对班上的情况都摸得很清楚。我们的老班长杨真凤就常常纳闷地问我,为什么要跟汪小娟同学走得那么近。而我跟老班长那可是学前班的老同学了,交情自然也不浅。老班长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性格火暴而霸道,班上最调皮的男同学也得对她敬畏三分。她的成绩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每个学期的班长一职都非她莫属。所以,她算得上是班上德高望重的女生了。
而我是一个没有帮派之分及世俗观念的人,我跟班上所有的同学都不近不远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我不刻意排斥谁,我也不存心讨好谁。我可以跟所有的女同学相处甚欢,我也可以一个人独来独往享受与书为伴的孤独。对很多人和事,我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想法。但是,我轻易不在同学们的面前妄自评说,更不会肆无忌惮地对他人评头论足。我不喜欢八卦,也讨厌嚼舌头。我喜欢像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简简单单地相处。女孩子的小家子气和故弄玄虚的娇气让我敬而远之。
然而,对于严芬的偏见不久就消失殆尽了。我们班上有好几个女同学跟她都是正儿八经的老表亲戚。据了解,她父亲是开车的,家里还开着一个不小的汽车修理铺和一个生活小卖部,家庭比较富裕。她性格温柔,为人大方,经常给大家带些好吃的东西来共同分享。慢慢的,大家也就跟她打成了一片。
后来,正是因为严芬的到来,我们班就像注入新血液一样欢畅起来了。
开学不久就要上夜自习,而我们这位优雅的严芬同学犯了难。因为,她一个女孩子晚上不敢回家。我和老班长知道她的困难后,便主动跟其他一些女同学商量着,大家每晚都轮流着送严芬回家。我也隔三岔五跟几个女同学一起送她回家。
于是,我们一群人常常打着手电筒,叽叽喳喳地穿过一大片田野。在经过一座墓地时,我们会身不由已地加大嗓门的音量,高谈阔论起来,仿佛唯恐那墓地里的幽灵听不到似的。等最后跨过一条小溪,我们把墓地远远地抛在后面,大家才到把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放回肚子里。她家便在离小溪不远的马路边上。我们一大群人像打游击的部队一样冲向她家。她同样娇小玲珑的母亲常常要对我们说一些客气话,多谢我们送她女儿回家之类的。
我们一群人在一起往往都无心再读书,大家很多时候只凑在一起闲话家常。要不就立在她家二楼的平顶上看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的夜景。田野上一片灰白的夜色里,远处黑黝黝的群山若隐若现,田里的油菜花香扑鼻。这一群人里应该数我的年纪最小,她们都比我大一二岁或者三四岁不等。她们大多是在不同的年级里留级跟我成了同学的,就连班长也比我还长一岁。有时,楼下便聚集着一群男生,有我们班的男同学,也有六年级的男生。他们嘻嘻哈哈地向我们喊话,或者直接叫着哪个女生的名字,说是有话要说。结果,被叫了名字的女生直面问起那个喊话的男生时,那人却又吱唔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往往这个时候,下面的其他男生就起哄着嘻嘻哈哈地疯笑着散了。当然,严芬的名字是被男生叫得最多的。我的名字则从来就没有被人叫过,这让我很是安心。但是,我又很纳闷。因为,不懂得这些男生鬼叫的原因和用意何在。后来时间久了,我才明白,这些不安份的男生是在追求我们班上的一些女生。也就是大家所谓的谈恋爱喽。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亲亲的,我将离开你、、、、、、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是在冬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带着少年维特之烦恼和忧伤的流行歌曲像飓风一样刮遍了整个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在我们班则就像洪水泛滥一样,大多数同学有事没事都热情高涨地哼哼着,满脸凝重而忧伤的样子。
而班上十四五岁,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同学正如含苞欲放的花朵一样,她们的内心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一天广播体操结束后,我们班上一大群女同学便围在花圃旁边闲聊。开始是八卦班上那个自视清高的男生雷一鸣同学如何得罪了我们高高在上的班长大人。后来,不知怎么聊着便聊到了大家各自对未来的梦想去了。
正高歌着“我想有一个家“的女同学王芳两眼放光,她长大了就想找个如意郎君安个小家。另一个圆脸的钟一晴则笑着说,她找的男朋友可不能马虎,必须得高大帅气,班上就没有哪个男生能入她的法眼。班长对她们俩的痴人说梦则不屑一顾,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壮志凌云地言明,她长大了一定要做个有钱人,有了钱不就像《渔夫与金鱼》里的老太婆一样了吗!做个女王都不在话下,男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呢?云?”不知是谁这样问了我一句。
“我啊!”我答应着,眼球转动了一下,笑着扫视了大家一眼,欲言又止。
但是,飞速旋转的大脑里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片漫天飞舞的树叶或者繁花的景象,飘啊,飘啊、、、、、、、
“我去————飘泊、、、、、、”我举起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形,慢吞吞地说着。
“哈哈、、、、、、”
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地看着我大笑起来。
他们都以为我在开玩笑。因为,他们都一至认为我成绩那么好,应该志向高远,理想崇高才符合逻辑。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至于”飘泊“算什么玩意呢?估计八成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了。甚至连我自己也像个梦游人一样,全然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其实,对于班上一些男女同学间的恋爱事件, 我不但清清楚楚,而且还当过无数次的”电灯泡“。班上的石美菊同学与我走得很近,她十四岁,按理我得叫她姑姑,可是为了同学之间的亲近,我却天天唤着她的大名。
记得前个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她最后一个人走进教室,光着双脚,剪着个西瓜皮的发型,参差不齐,实在有点怪怪的。当时所有的位置都已坐满了人,只有我坐的地方还空着一个位置。她没有选择地跟我成了同桌。她有一双玻璃弹珠般的大眼睛,一张不饶人的刀子嘴。她是一个十足的诡辩家,每每与人争辩时,她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飞出无数的新成语词汇来,让人防不胜防而张口结舌,无词以对。时间久了,我才发现她出口成章的秘密所在。原来 ,她一有空便看一本厚厚的、页面旧得发黄的成语词典。
我和她常常放了晚学便结伴一起去田里割马草和打猪草。她最喜欢跟我聊头一天晚上所做的梦。她的梦总是永无止尽的长,也不耐其烦地多。而且梦里总少不了班上王辉同学的身影。再后来,他们两个人便开始约会了。每次都会把我也捎上,美菊同学美名曰是同学聚会。
后来,又传出一心只想成为有钱“女王”的老班长与班上的张明亮同学也暧昧不清了。这真是鬼迷心窍啦。而传得沸沸洋洋的应该是严芬同学的恋爱史啦。她不光有班上一票排着长队的追求者和爱慕者,每天都相互争风吃醋,大献殷勤外,连六年级的一些男生也常常跑到我们班上来找她谈天说地。她总是爱理不理的,一副很矜持的样子。
我对这些并不关心,只一门心思读书。尽管我内心并不知道自己读书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而且,学校又大力提倡学雷锋活动,我做为班干部,也积极地与班长和其他班干部响应着学校的号召。我们班很快就在我和班长的带领下开展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学雷锋活动。
那时,我们学校的教室都是黄泥土地面,所以总是会有一些坑和凸凹不平的地方。我们便利用周末晚上的时间组织班上的同学去挑土来填平每个教室。所有的同学都兴致高昂地按我们班干部的吩咐从自己家里带些锄头和粪箕来。我和班长便带着大家打着手电筒在朦胧的月色里走向田野。二十多个男女少年浩浩荡荡像出征的部队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只差高歌《义勇军进行曲》来助阵加油了。
我们找到白天已经物色好的荒地,在我和班长的一声令下,大家便有序地抡起锄头,挥动胳膊挖起土来。一些身强力壮的男生则负责担土回教室,而教室里另外安排的十几个女生则用木头把泥土和上一些水往坑里填平,再用木棒用力敲打,直到新鲜的泥土与教室的坑填平实了才算好。
那一夜,我们全班同学就像英雄 一样风风火火地把学校所有教室的坑全都填平了。热火朝天的干劲和无偿奉献的精神把所有的同学都紧紧地团结在一起。我们从未享受过这样亲如姊妹手足,情同生死战友一般亲密无间的友谊。我们互相帮助,互相鼓励,互相迁让,毫不计较个人得失,也没有人偷懒耍滑。
春风习习,夜色安祥,月光如水。一群无忧无虑的少年正在劳作中挥汗如雨,欢歌笑语,尽情享受着奉献在青春里的激情和对生活一往情深的热爱、、、、、、
“、、、、、、、同学们,雷锋死了。但是雷锋的精神却永远活着。据我得到的消息,听说,雷锋昨晚便出现在我们的学校里、、、、、、、五年级的全班同学都是雷锋,他们是我们学校的楷模、、、、、、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雷锋的精神、、、、、、”
第二天,热血沸腾的校长用他精彩绝伦的演讲给我们班颁发了至高无尚的荣誉奖状。
而我似乎也在这种激情澎湃的鼓舞中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校园的学习生活中去了。
我总是乐此不疲地帮助每一个在学习上求助于我的同学,对于男生我也比过去客气多了。特别是坐在我和小娟后面的周权和成家宝两位同学。而他们两个人性格却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成家宝是我学前班的同学,与我同岁,他是一个地道的讨厌鬼和“变色龙”。他长得很魁梧,左太阳穴处有一块二公分长的绯红色胎印,一对铜铃似的牛眼睛瞪起人来凶巴巴的。我跟他就是麦芒与针尖,我们常常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而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水火不容。但是,他一旦有求于我的时候,他也会摆出一副讨好的脸孔来,一副喜笑颜开,唯唯若若的样子。我自然也就无可奈何地放下前嫌,选择一如继往地帮他了。而周权则是一个单瘦个头的男生,性格温和如水,从不高声喧哗,从不说粗话,脸上总是保持着固有的一丝微笑,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温暖。他那一副彬彬有礼而迁和的样子使我从来没把他当个男生来待。我常常凶他,一生气就大眼瞪他。我总是因为位置的宽窄而欺负他,但是没多久他再来问我学习上的难题时,我又和颜悦色跟他耐心讲解起来。所以,他总是不计较我,也从不跟我斗气。看我一凶,他就笑笑地不出声,要不就一个劲地向我道歉。一副谦恭而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我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王似的。那情形总是让我忍禁不住扭过脸去“嗤嗤”地笑起来。正是因为这样子,无形中我便更喜欢跟他打交道一些。我常常帮他分析难题,在他作业没有做完时就故意拖廷时间上交全班同学的作业本给老师,直到他做好为止。这就是我训他时说的“格外的恩典”了。
有一次,他看见我画的兔子很是可爱便央求着让我给他也画一幅。我二话没说就爽快地答应了。
结果,当晚我送严芬回家。在她家过夜时,我便在周权的日记本上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白兔子。不料却被石美菊给看见了,她一把抓起周权的日记本举得高高的,大题小做地向其他的几个女同学喊起来。
”我们的学习委员跟周权谈恋爱了!这就证据、、、、、、、哈哈、、、、、、、“
什么鬼吗!我才十二岁而已。
我追着她一面抢日记本,一面辩驳,又一面训斥着她的多事和大惊小怪。严芬和其他几个女同学都起着哄,打趣着,屋子里的空气瞬间被搅得热烘烘的、、、、、、
如果是紧此这样也就算了,可是,菊没完没了。第二天到了学校,她居然高声向全班同学再次喧布那子虚乌有的恋情,关于我与权的。
从此,我跟权便成了陌路人 、、、、、、
我把给权画好的兔子撕得稀巴烂,一把碎纸抛洒在学校旁边的池塘里。不知为什么,当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池塘边上看着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碎纸时,我竟掉起眼泪来。我仿佛很伤心,可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伤心。心里只是很分明的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地读书才行,不然就太对不起死去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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